文／本刊记者 彭姝疑

2016年8月，最新版《国家危险废物名录》公布，调整新增的117种危险废物，其中明确规定“石油产品催化裂化过程中产生的废催化剂”危险特性属于“毒性”（T），属于危险废物，明令禁止大量非法排放、倾倒等处置方式。

名录的公布，给青岛惠城环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注入了一剂兴奋剂。

因为此时，这家具备对废催化剂进行再生、资源化处理实力的公司已经拿到了危险废物处理许可资质，在同行的竞争者依旧用填埋、焚烧、制砖等方式处理废催化剂时，他们已经能够为客户提供安全、绿色的废催化剂处理处置服务。

催化剂在石油炼制过程中必不可少，且用量较大，使用过后的废催化剂中含有镍、钒等金属元素，多以氧化态的形式存在，不当处置时，会随雨水转化为离子态进入水体和土壤，对水体、土壤和植被造成污染；颗粒较小的废催化剂，遇风进入大气形成可吸入颗粒物，也是造成雾霾的原因之一。按照每炼制1吨原油消耗0．35kg炼油催化剂的标准测算，目前我国炼油行业每年产生炼油废催化剂达21．52万吨。而在新名录公布之前，还没人意识到它的“危废”属性。

惠城环保自主研发的废催化剂元素分解及再利用等核心技术，实现了对废催化剂的安全处理处置以及资源综合利用，从中提取的部分资源化产品可再用于相关化工行业，如硅产品、铝产品、稀土产品、镍产品……目的就是——不让一粒废催化剂进入到土壤中。

惠城环保员工团建合影

“市场总是这样”

2012年，从中国石油大学本科毕业的林瀚为自己划定了一条职业方向——要么私企，要么外企，其他一概不予考虑。那时的惠城环保还是一家刚刚起步的小型民营催化剂生产企业，董事长张新功在面试中问他原因，他用了个比喻回答：“端着金饭碗，是一辈子只吃一口饭，但我这样的性格，只要有一个碗，到哪都有饭吃。我想这么做。”

张新功笑着回答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打造一个饭碗，让所有人拿着你打造的饭碗吃？要是愿意，我们就来一起做这个事。”

刚加入惠城的林瀚，在跑销售的过程中，开始逐渐了解到国内炼油催化剂的市场格局。从国产产品市场份额的角度来看， 70％左右的炼油催化剂，都是由中国石化和中国石油旗下的催化剂公司生产，两大国企也都有自己的炼油厂，内部呈垄断态势，而民营催化剂公司只占30％左右的市场份额。林瀚去跑山东省内的一家独立炼油厂，对方也是国企出身，对做这行的民营企业充满质疑——2011年才开始有催化剂生产线，能做好吗？技术有保证吗？“就是不相信你能做催化剂，你可别来忽悠我，都是这种态度。”林瀚说。

早在惠城建立初期，公司斥资近1000万搭建了一套高标准的三级评价装置，以最大限度还原炼油厂的真实生产过程，沿用至今。这套完善的评价系统和详尽的数据帮助惠城敲开了几座炼油厂的大门。

“你看，市场总是这个样子。”七年后的今天，林瀚回想起刚开始时的艰难，不无感慨，“你就先把握住一次试用的机会，再给了你一次，再把握住……你去十次，全把握住了，慢慢慢慢地，才到今天。我说得简单，但这个过程我们用了五年的时间，我们从2012年开始，到2017年才在市场上有认可的声音。”

2017年，惠城在中石化系统“开了个大口子”，之后，国内的业界都开始知道民营企业也可以做催化剂，再加上炼油厂间尤为频繁的消息互通，惠城的口碑开始逐渐扩散开来。“炼油厂之间真的是开诚布公地交流，因为这个产业，一发生事故就是大事故，大家都不想看见，就互相取经，互相学习。”

如今，刚满30岁的林瀚已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在他看来，自己曾经选择这里的考虑之一——创造的价值和得到的回报能够成比例，自己认同的同时也可以得到市场的认可，已经得到了验证。

“秘密研发小组”

刚起步时，惠城主要生产FCC催化剂（新鲜催化剂）、复活催化剂、再生平衡剂等产品。那时，废催化剂的定位还是一般废物，同行业的处理大多为填埋。而入选国家第二批万人计划科技创新领军人才、泰山产业领军人才的董事长张新功，已经发觉到废催化剂填埋对环境的危害，决定开始研究可以重新利用已被判定“没有价值”的废催化剂的技术，杜绝它的填埋，降低其造成的污染。这个决定，遭到了公司高层的一致反对。

林瀚当时也无法理解。“我是干销售的，是市场导向的，是所谓的既得利益者，废催化剂这个东西，又不是危险废物，人家凭什么出钱让你处理？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没有盈利的前景，市场根本没有这种需求，我们为什么要投入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做这种研发？为什么不把力气用在眼前的事情上呢？把我们的复活催化剂做好，新鲜催化剂做好……”

技术人员在进行金属离子的分离精制

不久，一个关于“元素分解”技术的“研发小组”秘密成立起来，公司的高管一概不知，除了张新功。

直到2016年8月1日，第三次修订的《国家危险废物名录》将石油产品催化裂化过程中产生的废催化剂明确划定为“危险废物”，大家顿时就服气了。

“没有市场，没有盈利点，当时业界还都觉得不是危险废物、不用管理的时候，我们已经具备了处理它的实力。而名录一公布，别的科研院所才刚开始立项立题研究这项技术，我们都已经产业化了，我们已经做了好多年这个事情了。”

惠城通过独立探索出的元素分解、利用技术，开始将废催化剂分解成资源化基础化工产品，并用于相关化工行业。其中，硫酸铝已回用到公司催化剂产品的生产过程中，在实现变废为宝的循环经济中，降低了FCC催化剂原材料成本。

对于废催化剂，如今美国也通过掩埋方式处理，但掩埋时会用GPS系统精确记录地理坐标，方便技术成熟时挖掘、重新处理。不同的机制，使得惠城的这项技术在世界上也属首创。

但林瀚清楚地知道，放眼全球，如今的惠城还“差得太远太远”。“我们的销售额才三个多亿，是一个很小的买卖，可能连北京中关村一个做App的企业都不如，真的。”林瀚坦率地说，“论规模，可能永远也达不到两大国企的规模。惠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我们的技术推广到全国乃至全世界，不要让废催化剂进入我们的土壤里面了，不要让它再污染我们的水源了。”

如今，在林瀚看来，这“万里长征的一小步”已经踏踏实实地迈了出来，要从国内知名品牌，到世界开放的舞台上去与欧美的催化剂“掰掰手腕”、成为“世界民族品牌”，惠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国内的石油催化剂市场环境，也有很多阻力需要克服。

正如林瀚所说，“我们有信心，在于我们的技术是没问题的，我们会慢慢做。怎么做？我们现在不能说出什么，只能看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