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民房突破，从胶州起航

“如果我们的技术能为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略有贡献，那就是最大的价值了。”

文／本刊记者 徐吉鹏

位于青岛市胶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厚德创客港，今年年初又迎来了一家初创企业：科马智能悬架技术（青岛）有限公司。公司CEO李雪冰，一名青岛土生土长的80后，也是清华大学汽车系2016级在读博士生。这家年初方才注册成立的公司，几乎在完成注册的同期，便正式入驻创客港，并在此获得了3000平方米的厂房支持。公司虽极新，规模也不大，但他们所研发的智能悬架技术却在国际垄断与封锁中撕下了一道口子，并为中国本土高端汽车产业的发展注入了新动能。

打破封锁，顺势而为

在汽车制造领域，乘坐舒适性与操纵稳定性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一直是业界迫切希望攻克的技术难题：在车辆急转弯或遇坑洼路面的情况下，如果要追求车辆的稳定，不至于翻车或因系统失稳造成事故，那么乘客势必会随着车身颠簸晃动，乘车舒适度必然受影响，甚至时常导致晕车；而要过于追求乘坐的舒适性，车辆的稳定性则会受损，更易导致事故发生。

要协调这两点，一套可变且主动控制的系统——智能悬架系统就至为关键。它能够根据车身高度、车速、转向角度及速率、制动等信号判断车辆的行驶状态，并通过电子控制单元（ECU）控制悬架执行机构，使悬架系统的刚度、减振器的阻尼力及车身高度等参数得以相应调整，从而兼顾车辆的乘坐舒适性和操纵稳定性。

尤其对于时常越野的军用车而言，如果以这套系统来保障士兵乘坐舒适性，那么作战效能将能得到有效提升。高性能车辆的悬挂技术也一直是制约军用车辆发展的技术瓶颈，采用智能悬挂系统则是悬挂研制领域的趋势。据李雪冰介绍，早在20世纪90年代，美国就已经开始做这项工作，按照其军队规划，到2035年之前，所有军用车都要装备智能悬挂系统，“正是因为军事用途比较迫切且涉及军事安全，智能悬挂技术一直被美国和欧洲所垄断，而且对我们是封锁禁运的。”

众所周知，我国本土汽车产业的发展相对落后，在过往十余年间，国产自主品牌虽有较大发展，但与高端汽车技术相比仍有较大差距。汽车系出身的李雪冰，熟稔国内汽车产业与汽车市场。据他观察，近一年来，国内汽车市场行情虽整体很冷清、下滑较多，但BBA（奔驰、宝马、奥迪）等高端车的销量却一直很好。

对于这种奇异的市场反差，李雪冰深谙其中奥秘：过去十余年间，人口增长与社会发展的红利已被本土自主品牌车企消耗殆尽，在国内年轻一代消费升级的大背景下，如果造不出让中国年轻一代消费者认可的高端车，那么本土车企极有可能面临生存问题。因而，向高端发展，对于国产自主汽车品牌而言，便是大势所趋。而智能悬架技术，则几乎是高端车的专利。但这项技术，在国内还是空白。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自读博之初，李雪冰便与团队伙伴们开始了艰辛的智能悬架技术研发之路，“往小了说，这是实现个人价值；从大处看，如果我们的技术能为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略有贡献，那就是最大的价值了。”

民房里的技术突破

李雪冰在清华的博士导师危银涛是汽车系的长聘教授，也是研发项目负责人，在实验阶段之前，就已带领团队完成了大量理论性准备工作。

进入导师的实验室不久，李雪冰就深感震撼：危老师作为汽车系的长聘教授，秉承清华价值塑造、能力培养和知识传授“三位一体”的教育理念，同时极度重视科研成果的创新工业化。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11点左右才下班离开；而今还开着15年之前从德国回来时开的菲亚特，甚至很多时候，都是骑自行车上班。导师的朴实作风和敬业精神，深深感染着李雪冰，作为团队主要研发人员之一，他更是从不敢懈怠。

“智能悬架技术的核心难点之一是材料的配置，关键是要让一个密度较大的东西悬浮于密度较小的东西里而不下沉。”李雪冰打了个比方，“就相当于在油里放入铁粉，而铁的密度是油的七八倍，要保证它不下沉并保持均匀悬浮的状态，难度可想而知。”为此，需要通过化学反应把铁块做成微米级的颗粒，仅此一项，在国内也很难实现技术突破。

清华大学校内实验室资源紧张，李雪冰索性与其他负责核心材料制备的成员跑到通州一个村里租下一个空置的民房，房子东边被改造成实验室，中间作为厨房，西边则是宿舍。四五个人就在这里待了整整两年，全心投入实验，突破材料难题。

村里面没有饭店，只能自己做饭，团队成员们便利用周末时间回城里买一些速冻食品，如水饺、面条之类，然后回村里一待就是一周。做实验的日子枯燥乏味，但每每想起导师，大家便多了一份干劲儿和坚持：“危老师每天都坚持工作到这么晚，我们作为年轻人，不更应激情饱满才对吗？”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之后，材料问题被成功突破。而要真正应用起来，还要将其做成一个产品器件，并开发一套系统去控制它。“这是一款典型的智能产品，规划的生产线属于智能制造行业，涉及材料、机械和电子等多个领域，不是单一学科所能解决的，在各个方面都需要集聚高端人才。”

2018年6月，智能悬架项目在清华大学苏州汽车研究院正式立项，并组建研发中心进行全面技术攻关。在研究院的支持下，团队先后试制出多款性能优良的原理样机，进一步印证了技术的可行性。

而今，科马智能悬架系统已进入从原理样机到工程样机过渡的中试阶段。“今年四月已经完成了第一轮产品级实验，效果比较好。再改进一轮，六月底就能完成第二轮实验，那时基本上就是成形产品了。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虽仍存在一定差距，但不至于落后太多。”李雪冰告诉记者。

立足胶州，辐射全国，挺进国际

手持填补国内空白的突破性技术，为何选择在青岛胶州进行产业落地？回忆起近半年来从成立公司到项目落地的整个历程，胶州市政府工作人员的热情、务实与高效令李雪冰极为感动。

他还记得，就在2019年春节前几天，在胶州挂职的清华大学工业工程系副系主任李乐飞引荐项目团队开始与胶州市接洽，商讨相关落地事宜以及配套人才政策，为此，胶州市专门成立了由分管市领导牵头以及相关部门、单位组成的工作专班。不到一个月时间，项目所需要的启动资金、生产厂房、办公场所、人才公寓便全部准备到位。胶州市委市政府对高新技术初创企业提供的一揽子配套服务，令身为青岛人的李雪冰倍感温暖，也更坚定了留在青岛发展事业的信心。

目前，开发区划拨的3000平方米厂房已启动装修，在6月底投入运营，并在三年内对公司免租，而李雪冰预计，今年下半年即可形成产值。随着产品进入中试阶段，公司现在已与国内知名自主品牌达成合作意向。“中国当前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车产销国，国内市场非常广阔。我们的未来构想就是要立足胶州、辐射全国，进而挺进国际。”

透过办公楼的玻璃窗，在创客港广阔的土地上，工程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展开。“胶州经济开发区虽然目前看来还处于起步阶段，但我相信，有这样的胶州速度和青岛速度，不出多久，这里一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们的产品将改变汽车的‘腿和脚’，让汽车出行更加智能、安全和舒适。”李雪冰满怀期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