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崂山区梅岭西路的一个汽车美容店里,有一个特殊的工人,尽管有着中年人的面孔,但走起路来,却跟个老头一样,步履蹒跚。他说自己随时可能死。
晾毛巾、洗抹布、擦车,石桂生拖着僵硬的双腿,在汽车美容店里忙活着,因为天冷,洗车水已经结了冰,石桂生好几次差点滑倒。汽车美容店里活很多,其他手脚麻利的员工干起活来都是一溜小跑,可是这么快速的节奏到了石桂生这里,就突然变了,让人觉得有些另类,那么,老板为什么会雇佣这样的人?腿脚不便,他又为什么会坚持出来打工呢?事情还要从石桂生的病说起。
五六年前,石桂生的双腿突然剧烈的疼痛,打了很多止疼针,都不管用,去很多医院检查,只是怀疑是遗传性的腰椎问题,但始终没有确诊。在吃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疼药之后,石桂生的双腿慢慢的不疼了,但随后就成了这样。可怕的家族病史,随时可能终结的生命,成了石桂生摆脱不了的梦魇,石桂生不想连累家人,于是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菏泽老家,来到了向往的海边城市青岛,他原本想着找一份简单的工作,吃饱喝足,人有生命陨落,可是这样的身体状况要找一份工作谈何容易,在马路上流浪了半个多月之后,终于遇到了开汽车美容店的曲良玉。
拖着病腿,石桂生在忙碌中活着,我们无法想象,那隐藏在生命中的不可预知,是怎么样的一种恐惧,那么,在最需要呵护和温暖的时候,家人又在哪里呢?十多年前,因为感情不和,石桂生和妻子离了婚,女儿跟了妻子,开始的时候石桂生还拿抚养费,后来石桂生病了,就无能为力了,甚至女儿结婚生孩子,也没能帮上忙,对于这件事,石桂生一直很愧疚,所以石桂生不想再拖累女儿,自觉屏蔽了自己的所有信息,也删除了和女儿的联系方式。
一个人活着,心里常怀对生活的热爱,常怀梦想,和美好的未来,但是石桂生说,他活着,仅仅是活着。他也想过死,不再感受痛苦,可是,这种想法从去年开始就打消了。他有了个奔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要照顾弟弟。
石桂生的弟弟石栋梁,今年37岁,原本英俊帅气,可如今被病痛折磨得已经走不了路,说话也含混不清。每天,蜷缩在这个小屋里,无力的挨过漫漫时光。石栋梁以前是个生意人,开过工厂,养过车,日子过得挺风光的,可一年前,家族遗传病来袭,让他的健康状况一落千丈,扶着东西,勉强能站起来走几步。
作为丈夫和父亲,石栋梁不想活得太自私,他说,为了给自己看病已经花了很多钱,但效果不好,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于是主动提出离婚,也好给老婆孩子减轻点负担。带着和对妻儿的不舍,石栋梁离开了家,跑到了济南。可实在待不下去,,于是来青岛投奔大哥。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等待生命奇迹的人,在异乡的小屋里相互扶持,因为弟弟没有生存的能力,作为哥哥,就必须打起精神,每天去汽车美容店里上班,挣点辛苦钱,来维持两个人的生活。看哥哥中午还没有吃饭,石栋梁摸索着要给哥哥煮点方便面。
一包方便面,半颗小白菜,还有几个干馒头,就是今天石桂生的午饭,他说,让弟弟跟着自己受苦,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又能怎么样呢?最近这段时间,关于未来,石桂生想了很多。石桂生想着能把遗体捐献,让医生好好研究研究他们的遗传病,也可以让别人减轻点痛苦,但对于遗体捐献的事情,石栋梁还有些反复,这件事迟迟没有决定。但无论如何,石桂生都理解弟弟,毕竟他还年轻,作为哥哥,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多干点活,让弟弟活得好一点。他不想让弟弟生命的尽头,唯有无望的等待。
得上这样的病让我们叹息,得病之后面对的人生更让人叹息。石栋梁可能觉得作为父亲,自己的病自己担,这算是不拖累家庭,可离婚、离开孩子,在精神上,会给一家人带来什么呢?可除此之外,你让这个男人还能做些什么?如今他只能和一样生病的哥哥抱团取暖,可是,这暖还能取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