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预约的病人扑空，全国抗疫先进个人李永春参加完表彰大会后当日返青

9月1日，李永春被邀请进了一个微信群。群里汇聚了全省入选的国家级抗疫先进拟表彰人员。几天前，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名单公示。以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名义表彰一批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中涌现出的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在全国1500人的表彰名单中，包含青岛市市立医院副院长、主任医师李永春。9月1日是公示日期截止的时间。

9月3日，周四，进京参加表彰会的通知在微信群里发出来，李永春到了晚上才发现这条通知。作为分管医疗的副院长，“下科室”、“跑临床”，现场办公，他白天上班的时候很忙碌，经常没有时间看手机。会议通知9月5日周六下午到济南南郊宾馆报到集合。

9月4日，周五，医院召开院长办公会。李永春接到了新的任务：秋冬季将至，疫情防控箭在弦上，防控预案编修、人员梯队、物资保障、全员培训演练、应急响应措施等等，各项部署要求9月30日前全部到位。

9月5日，周六。李永春中午从家里出发，妻子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他乘坐动车赶赴济南集合。途中，他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消化科的一个年轻医生突发脑出血，医务科正组织全力救治。他在火车上焦急地等待消息，病人顺利地做完神经外科手术，转入重症医学科，病情趋于平稳，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然后给医院工会的同志发信息，请工会给与关心照顾。

9月6日，周日。上午，省委和省政府的领导来到驻地，和大家见面。山东代表团乘坐两个大巴，赶往济南火车站。下午4点，高铁抵达北京，入住友谊宾馆。

从北京南站出来，车行经过熟悉的北大人民医院、国家卫建委，李永春禁不住发出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他无数次来过北京，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

1994年4月，他首次来北京，参加北大医学院的研究生面试。然后在北京学习工作5年，攻读北医的硕士、博士。那时候的北京，只有两条地铁线，三环的道路才刚刚修建，特别空旷，偶尔打车驶上三环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都要特意说明，以避免绕路的嫌疑。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时候是骑自行车，周六周日的时候，从北大第一医院，骑车到校本部或北大人民医院去听课，或者骑车穿过长安道，到301医院去查资料。

去北医读书，是他年轻时候的梦想。为这个梦想，他等待了很久。

1983年，李永春读大学。医学院并不是他的志愿。他的第一志愿是位于东营的华东石油大学，这个出生在广饶县大王镇农村的孩子，父亲是普通工人，母亲是农民，兄妹三人，他排行老大。他的家乡虽名为“广饶”，却是盐碱贫寒之地。对那个贫穷匮乏年代的农家子弟来说，高考又称为“考户口”，是跳出农门的唯一机会，而家乡附近的胜利油田代表着他能够想象的美好未来。

他的高考成绩很好，却阴差阳错地调剂到了滨州医学院。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在医学院踏踏实实学了5年，大学二年级入了党，是那一批最早的学生党员。毕业时被评为优秀毕业生，留到了滨州医学院附属医院。

滨州医学院附院地处偏僻，但学风浓厚。工作之后的李永春，很快产生了进一步深造的年头。但是医院有规定，毕业3年内不允许考研究生。八十年代的医学生，非常稀缺，各个医院都不会轻易放手。好不容易满了三年，又因为科室工作繁忙，劝阻了他考研的设想。

轮转了4年大内科后，1992年医院大内科分科，他面临专业选择。因为介入等新技术的兴起，心内科等专业呈现出广阔的发展空间，大家趋之若鹜，而呼吸科成为人们躲避的冷门专业。呼吸科病种多，尤其是各类传染病、老慢支等疾病，病人多老弱穷苦，久治难愈，工作条件艰苦，不容易出成绩，很多年轻人不愿意干呼吸科。

大内科主任找李永春谈话，希望他选择呼吸科。理由是他是男生，学习成绩好，是党员。虽然内心不情愿，他还是听组织的话，选择了呼吸科。

当终于获准考研的时候，李永春报考了北大医学院，他心目中最好的医学院。

考研，是很多人寻求改变的机会。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研究生的专业，依然选择的是呼吸科。他说自己是个忠诚的人，做出了选择，就不会轻易改变。其实那个时候，他踏进呼吸科的门槛还不到两年，与其说出于对呼吸专业的感情，毋宁说出于对这个专业的责任，呼吸科的病人太多，医生青黄不接，太需要人了。

1994年，当踏入北医大门的时候，他已经有了6年的临床经验，和2岁的女儿。他被选为那一届研究生班的班长，研三的时候，他在北医转博，当选北京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研究生党支部书记。在北医的5年，他所有时间泡在临床，当住院总，做博士课题，每年只有过节几天休息时间。

北京是他人生首次远行的地方。年过半百，再回首都，重见故园，有幸接受国家最高级别的荣誉，他有种游子般的感慨和欣慰。

9月7日，周一，表彰大会的前一天，在北京友谊宾馆休整。医院的同事并不知道他赴京授奖的事情，工作电话仍然源源不断地打过来。消化一科反映医生人力不足，需要在学科内部协调整合；8月份的工作指标出台，院区的平均住院日、次均药品费用等指标引起他的关注，除了医疗质量和医疗安全风险管控之外，医疗运营的各项指标波动，如紧箍咒一般套在他心头。

从2003年开始，他被选拔为副院长，离开了呼吸科，虽然他对做一个呼吸科医生仍然心怀执念。医疗管理是一个更庞大复杂、需要付出更多心血的工作，压力和责任巨大，而少有作医生时的纯粹和成就感。

转行医疗管理十多年，他身上留着浓厚的医生特质，业务能力和学习能力强，不太愿意说空话套话。脾气耿直，嫉恶如仇，点评问题、批评人的时候不兜圈子、不留情面。他说，自己是医生，要讲科学讲真理；自己是农民的儿子，每一步都靠自己走出来，身上有农民的朴直和底气。

这天下午，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到房间慰问交谈，告诉他此次全国先进推荐评选所经历的严格程序，涉及各个行业。医疗和疾控系统作为主力，全省一共评选出23名先进个人，可谓殊荣。

表彰大会8日上午十点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和中央政治局常委出席，央视和新华网直播，可谓国家最高规格。

这将是他和习近平总书记的第二次近距离接触。上一次是3月10日，总书记去武汉考察疫情防控，看望慰问火神山医院医务人员。当时正值疫情肆虐、会战武汉的关键阶段，李永春和来自全国各医疗队的队长一起，在武汉通过大屏幕收看总书记重要讲话。“你们是最大的功臣，党和人民要给你们记头功！”总书记的话言犹在耳，时隔半年，就迎来了庆功的时刻。这次，他将亲眼目睹总书记。

这将是最为庄严隆重的时刻。李永春打开箱子，收拾8日出席会议的行装。他只带了随身的一件小皮箱。本来想背个更方便的双肩背包，因为会议提前通知，要求穿正装，深色西装，浅色纯色衬衣，所以他就选了能收纳正装的箱子。

他带的正装，也是他唯一的正装，是2016年市立医院百年院庆时，为职工做的一套价值600多元的西服，胸前绣着院徽。这是他唯一的一套西服。衬衣也是医院配发的衬衣，浅蓝色，胸前同样绣着院徽。平时他就喜欢这样搭配，正式场合里外穿院服，感觉像穿白大褂一样自然自信，内心有种荣誉感和归属感。

院服衬衣有些皱褶了，他用宾馆的衣架悬挂起来，希望会议当天皱褶能够自然平复。

这种生活上的细节，他都不怎么讲究。物质上，他很容易满足。

1994年到北医上学的时候，他带着家乡的柳条箱，一个箱子就装下了四季衣物和锅碗瓢盆。1999年博士毕业，这个柳条箱子又帮他从北京回到了滨州。和妻儿短暂相聚几日，7月23日，他来青岛市市立医院报到，人事科的同事到长途汽车站接他，看到他只拎着一个纸箱，纸箱里除了一顶蚊帐，就是一堆书和文献。他是医院接收的第一批医学博士。

他甚至连件长袖衣服都没带，那年9月份天气转凉的时候，他跑到医院附近的四方路，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件长袖衬衣。

在青岛市市立医院，他真正安顿下来。虽然最初条件艰苦，但是家人终于团聚，女儿如期上了小学。保定路29号，上海路1号，城阳路5号，他住过老城区那些光线昏暗、冬天室内结冰的老破旧房，然后迎来了青岛第一批商品房上市，医院为引进博士安置了新家。

他给女儿取名小康，一个通俗大气，很有前瞻性的名字。这个叫小康的姑娘，经历中国最好的时代，见证了父亲的心愿。

2000年，女儿小康8岁，一家人初到青岛团聚，合影留念

7日下午山东代表团的领队去人民大会堂现场排练。晚上，带回了排练的任务，参会注意事项，合影座次的安排。正式会议前，党和国家领导人会和受表彰人员集体合影。大红花也提前发了下来。

李永春把鲜艳的大红花别在胸前，大红花映照着胸襟上刺绣的院徽，他有种特别的满足和踏实。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来，他的身后是一家百年老院，是一座千万人的城市，他代表他们而来。

行前，曾有人问他，是不是很激动，他老老实实地说，不是很激动。就像当时请缨带队赴武汉时一样，只是出于一个医生、特别是呼吸科医生的本分和职责。他从来没想到过荣誉。这份荣誉属于千千万万人，属于每一个为抗疫做出牺牲和奉献的人。而他，只能更加谨慎和勤勉，为所有人守护和保管好这份荣誉。

有同事开玩笑问他：带安定了吗？会不会激动的睡不好觉？他老老实实地说：没有带。即便是在武汉医疗队，压力最大，最紧张繁忙的日子里，他也没有失眠过，头脑停止思考，眼睛一眯就睡过去。

青岛记者的电话也找了过来，约他表彰大会之后的采访。

9月8日，表彰大会结束之后，按照山东代表团的既定归程，下午将乘坐动车返回济南，李永春要求不出站台，直接转乘至青岛的火车，当晚抵青。这样，不耽误第二天的专家门诊。提前预约的病人已经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