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进行了8个月的打击“伊斯兰国”的军事行动，可能还需要持续3年甚至更长时间。这是美国国防部长卡特的最新判断。美国国内在军事行动限度问题上分歧严重、对“伊斯兰国”极端组织的性质仍不确定，在这种状态下，卡特得出这种不乐观的判断，似乎是一个自然结果。

    美国国内分歧严重

    去年8月，美国总统奥巴马下令对“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发动突袭。8个月后，为获得国会打击“伊斯兰国”军事行动的正式授权，3月11日，奥巴马政府派出强大阵容前往参议院外委会作证。在3个多小时的听证会上，国务卿克里、国防部长卡特、美军参联会主席邓普西，都极力敦促参议院批准奥巴马的请求。

    但是，《纽约时报》文章分析认为，奥巴马可能无法如愿。原因是多方面的。

    政府与国会的立场不一致。国会议员认为，奥巴马的做法很“荒唐”。去年11月，奥巴马在中期选举失败后就表示，将向国会寻求特别授权以打击“伊斯兰国”，因为“世界需要知道美国在此问题上团结一致”。在3月11日的听证会上，奥巴马政府的3员大将也强调，需要“在这个关键时间以一致、有力的声音”发声；但他们同时又明确表示，根据2001年打击“基地”组织及其分支机构、2002年发动伊拉克战争的那两个授权，奥巴马政府已拥有对“伊斯兰国”开展军事行动的权力。也就是说，一方面，奥巴马政府仍然在寻求国会授权；另一方面，他们却又在表示，不管国会授权与否政府都将继续采取军事行动。这显然是自相矛盾的。对此，来自肯塔基州的联邦参议员兰德·保罗称：“这很可恶，根本就是荒谬的，相当于在说国会无足轻重。”

    党派分歧严重。上个月就提交国会、现在才得到讨论的打击“伊斯兰国”军事行动授权草案，其核心是两个条款：授权期限为3年、禁止开展“持续的地面作战行动”。在听证会，此草案遭到了几乎一致的反对，但民主共和两党的反对理由却南辕北辙——民主党人士担心，授权会让美国在外交上再次卷入一场难以摆脱的冲突；共和党则关切授权将会限制总统有效打击“伊斯兰国”的能力。

    在听证会上，卡特的立场比他上周在众议院作证时的判断有所让步。卡特上周曾表示，设定3年期限的决定，是出于“政治考虑”，而不是从“国防部认为的必要性、军事打击行动本身的必要性或国家对军队的承诺”中得出的结论。在11日的听证会上，卡特改称“3年期限”合理，但他接着表示，他不能确定是否能在3年期限内击败“伊斯兰国”，但3年的授权期能使美国民众届时可以评估军事打击的成效，为帮助下一届美国总统和国会决定是否继续授权开展军事行动创造条件。

    反恐战法行不通

    在美国社科领域享有盛名的双月刊杂志《外交事务》载文称，为什么反恐战略不能有效阻止这一最新的“圣战行动”？原因是，“伊斯兰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恐怖组织，而是一个“由一支常规部队领导的准国家行为体”，因此，打击“基地”组织的反恐战术在打击“伊斯兰国”时行不通。

    “9·11”事件之后，美国投入上万亿美元，建立了包括情报、执法和军事在内的反恐机制，以打击“基地”组织及其分支机构。据《华盛顿邮报》统计，作为对“9·11”事件的回应，美国新建或重组了263个政府机构，美国情报机构每年提交约5000份反恐方面的报告，51个美国联邦机构及军事司令部密切追踪着恐怖组织的资金往来。这一切，将美国本土再发生大规模恐怖袭击的几率降到了一个极低水平。

    然而，这一反恐机制不适用于打击“伊斯兰国”。美国乔治·梅森大学资深教授奥德丽·克罗宁在文章中称，使用武装无人机及特种部队突击的方式，美国消灭了约75%的“基地”组织核心骨干。但是，“伊斯兰国”的头目及武装分子聚居在城市地区，与当地民众混杂在一起，且通常有建筑物遮蔽，这使得打击“基地”组织头目的“定点清除”战术变得不再适用。而且，即便击毙其头目，也无法瘫痪“伊斯兰国”。在“伊斯兰国”已建立的复杂管理体系中，军事指挥部分，在巴格达迪之下的是两名萨达姆政权时期的伊拉克将军，分别负责伊拉克和叙利亚战场；民事治理部分，则由12名管理者负责占领区的日常事务，并领导财政、媒体及宗教等专门委员会。

    传统反恐机制中打击恐怖组织的资金来源、合法性及人员招募的方法，也难以对“伊斯兰国”起到多大作用。因为，不同于“基地”组织主要依靠捐款和洗钱等外部资金来生存，“伊斯兰国”几乎不需要外部资金的支持。“基地”组织经常攻击穆斯林群众，使其在全球伊斯兰教信仰者中的合法性越来越低；巴格达迪要建立哈里发国家的口号，为其披上了一种宗教合法性的外衣。“伊斯兰国”宣扬其作战能力，赤裸裸地展示暴力及复仇行为，对那些追求冒险和个人权力的年轻人有一些吸引力。克罗宁教授称，“伊斯兰国”宣传策略所传递的核心信息，如对权力、组织及快速回报的追求，其实广泛存在于美国的文化当中。

    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本月新发布的报告称，“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及其支持者，至少拥有4.6万个推特账号，删除账号等简单做法，可能带来新的风险，给激进的“伊斯兰国”思想“火上浇油”。卡特防长在11日的听证会上也表示，美国国防部从未遇到像“伊斯兰国”这样通过社交网络招募人员的恐怖组织，那些远离战场、没有接触过极端思想的人们，很容易被“伊斯兰国”在社交网络上所发布的信息所蛊惑。

    “进攻性遏制”可能是最佳选择

    克罗宁分析，不仅反恐战略在打击“伊斯兰国”时行不通，美国试图复制的反暴力骚乱战略，在目前的伊拉克、叙利亚战场也没有“土壤”。

    2006年，当伊拉克战场特别是在逊尼派穆斯林人口占大多数的安尔巴省暴力活动升级至前所未有的水平时，美国判断认为，如不采取强力措施，将输掉伊拉克战争。小布什政府随后决定，向伊拉克大规模增兵2万人，在时任驻安尔巴省多国部队副司令、美国将军约翰·艾伦的领导下，美国在伊拉克发起了一场所谓的“逊尼派觉醒”运动，促使约40个逊尼派部落倒戈加入美军，共同打击“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到奥巴马上台前，伊拉克境内的暴力事件下降了超过80%。

    为借鉴这一经验，去年9月，奥巴马请出已退休的约翰·艾伦上将，任命其为负责协调打击“伊斯兰国”多国行动的特使。克罗宁称，奥巴马此举有一定的逻辑基础，因为“伊斯兰国”的很多支持势力来自当年参加“觉醒行动”的逊尼派部落。

    但是，2015年毕竟不是2006年，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已经无法再次赢得伊拉克境内逊尼派势力的“心”，因为什叶派主政的伊拉克马利基政府，已经完全失去这部分势力的信任。而且，现在美国也不再拥有当时“占领军”的便利条件，即便派更多美军进入伊拉克，也无法帮助一个不再受逊尼派信任的伊拉克政府。再者，相较于一个反对现任政府的叛乱组织，“伊斯兰国”更像一个以正规部队对抗一个弱势中央政权的政治派别。

    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只可能尽力“遏制‘伊斯兰国’”。克罗宁称，美国面临的是一个冷酷的事实：反恐、反暴力骚乱战略都无法为美国赢得胜利，美国再在中东地区发动一场常规地面战争，则更加不可能。当前，美军已在调整战法：在叙利亚，主要打击与“基地”组织有关联的恐怖组织；在伊拉克，则依靠本土力量。但是，美国必须作出进一步调整，且在可预见的将来(一般认为这一期限为3至5年)，采取“进攻性遏制”战略，即以有限军事行动配合大规模外交与经济手段削弱“伊斯兰国”势力，才是美国实现自身目标的最佳选择。如果“遏制”成功，可能为美国及国际社会创造采取其他更好政策措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