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当事人
王国其:我想要个判决 我到底有罪还是无罪
北青报:2009年10月19日那天的情况,您还记得吗?
王国其:那天客户去我的商铺看中了我的货,但当时因为客户需要拿别的货,所以就让我给他发过去,我同意了。后来我去货运站发完货回到家,货运站就打电话给我,说我的货单有问题,让我过去一下看看货单怎么回事,我就又回去了,结果警察就在那里,我就被逮了。
北青报:您从事的是什么生意?从事多久了?
王国其:我是河北人,2008年底到了广州,刚到广州时卖过气球、玩具等喜庆用品,但生意不好,后来连柜台租金都出不起,没办法,因为看到商场中很多人都在卖军品,后来就跟着做,但做了两三个月就出事了。
北青报:您说的军品是什么意思?有仿真枪吗?
王国其:就是卖帽子、军鞋等,里面有仿真枪。
北青报:您在狱中一共待了多久?是怎么过的?
王国其:从2009年10月19日到 2013年10月18日,我前后总共在监狱待了4年,后来被取保候审,之后又被解除取保候审。
北青报:在狱中这4年,您都是怎么过的?
王国其:我本身就是一个老农民,没想到忽然就被弄进去了,我刚到看守所的一个多月,一直迷迷糊糊,好像傻了一样,很多事说了就忘,真的特别害怕,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听过这些事情,我自己的事情也想不通、想不明白。(那一段时间)真的很难熬,怎么说呢,每次说到这件事,我都很激动,很气愤。
北青报:会跟人谈起您的案子吗?
王国其:我在看守所和监狱时,告诉过很多警官和犯人我的事情,但是每一个人都跟我说,卖玩具枪不可能判十年,(说我)绝对是真枪,每个人都不相信我,但这(反过来)更坚定了我的信念,我是没罪的。
还有,我也在监狱中看了很多法律书,包括刑法、诉讼法、宪法等,真的看了很多。
北青报:您一开始想到会判十年吗?
王国其:刚开始,我们家都认为没什么事,觉得就是卖个玩具,也没想请律师,但后来一审判了十年,大家才一下子慌了,真的受不了了,我的家人在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很多。
北青报:之前看过枪支类的法律吗?
王国其:没有。一审时,法官问我,判决书下达之后上不上诉,我说肯定上诉,卖玩具判十年,肯定上诉。法官说,我们也希望你上诉,上诉之后判决对我们今后也有一个指导的意义。
北青报:2014年12月,区检察院撤销起诉,为什么您还坚持上诉?
王国其:检察院撤诉以后,我想,我一定要有一个明文的判决,我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如果不给我一个明确的实体判决,我还是怕我有案底。
在2014年10月份左右,有一次我去邢台跟建筑工地的一个老板去看活儿,住在一个旅馆,身份证登记后,我们出去吃饭,吃完后,警察在查旅馆,虽然没有查我,但后来老板问我身份证是不是假的,我说不是,但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份信息有案底。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走在街上我是什么身份,会不会有警察抓我,说我是(从监狱)逃出来的。
北青报:您出来后都是怎么过的?有什么样的变化和不同吗?您的心境有没有变化?
王国其:刚出来时,我有点蒙,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出来了,整整大半年,这股劲儿都没过来,孩子也大了,母亲都八十多了,欠了一堆外债,生意也不好做,压力很大,除了生活的压力,还有就是案件,距离我出来已经两年了,案件还没有最终终结。
北青报:孩子现在还在上学吗?
王国其:我出事时,我的小孩才13岁,后来孩子觉得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再加上老婆自己一个人在广州,生活压力很大,所以两个孩子就都辍学了,现在每天就是帮帮老乡的忙,挣点钱。
北青报:您出来后找过什么工作吗?
王国其:当时我回老家过完年后,2014年就去了广州,本来想找保安的工作,但人家看了我的身份证后,说不行,所以我想,可能是我“有问题”,一直没找到活儿。后来干了半年摆地摊、卖水饺等,当“走鬼”,我和妻子两个人也因为生活压力吵架,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就回到老家,去工地干活。
北青报:这件事对您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王国其:以前我也是很开朗的人,爱说爱笑,现在很少去交流和沟通,心里有阴影,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从“里面”出来的人。有时候朋友们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啊”,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算知道朋友是开玩笑,但我心里真的特别不舒服,毕竟我又没偷、没抢、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