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国庆节,即墨古城南门游客熙熙攘攘,他们白天是游人、茶客、吃主儿、买砚人,晚上则变成歌迷、吧友,欣赏古城民谣季的歌手演出以及街角网红歌手的献艺。古城南门里左拐第三户,“十三月民谣家”音乐民宿开门纳客,这可不是普通的民宿,里面有酒吧、小舞台、两个顶级录音棚、排练室以及纷至沓来的音乐圈名人,比如栾树、比如今年最红的西北民谣歌者张尕怂。老板卢中强,真正的身份是十三月文化创始人、近三届即墨古城民谣季策划人,他已经把公司的一半人马从北京搬到了古城,连同他的猫,和一只名为“十三月”的鹦鹉。10月5日晚上七点半,古城主舞台歌声响起;客流数据统计显示:入城游客2.8万,与前一天持平。
即墨古城自2016年10月揭开面纱,2019年2月建设工程基本完工并正式开放;而后期如何注入内容、如何引入人流、如何赋能,这是即墨古城乃至全国同类项目都在探索的命题。有道是:“五年小成,十年大成”,2020年,运作五年的民谣季迎来“小成”之年,它不仅拥有“即墨古城民谣季”的品牌,还建成了“一座”带有精良制作基地的音乐民宿,打造了“一张”本地专属的原创黑胶唱片、形成了“一套”独有的古城音乐综合体的造城模式、积累了“一个”原创音乐的版权池,开始成为民谣音乐的重镇。用卢中强的话来说:不仅是在北方,即墨古城即便放在国内也是为数不多的音乐文化综合体之一。
2013年即墨古城开始复建,探讨如何让古城火起来、活起来就成为摆在古城团队面前一个现实而紧迫的课题。所谓的“古城+”,就是在古城引入软性的文化内容,即墨古城选择了民谣,选择了民谣延伸而来的音乐产业链,正如乌镇有戏剧、平遥有摄影展、电影展,而即墨有民谣。再造一座古城绝非易事,持续地打造一个民谣节也很难,回顾古城与民谣季“共生、共荣”历程,我们想知道即墨如何用2500多年历史迎娶“青春正好”的民谣。
古城+,加什么?
2016年,即墨古城一期开城,当千年古城以新姿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建设者不得不去思考:古城要植入什么业态?赋予哪些文化内容?几经探讨,最终形成如下共识:即墨古城这个有限的空间,要做即墨人乡愁的承载地、外地人认识即墨的一张名片、本地居民的公共会客厅,它除了吃喝还要有文化的调性。如何做好一座古城?他们曾带着种种疑惑请教清华大学的吕舟先生。吕舟说:你把古城做活了,就算做好了。
古城团队先后考察、接触了国内外众多“文化造城”的样本,研究探讨过诸如戏剧、汉服、舞蹈、雕塑、绘画等各种艺术形式,都一一放弃了。最终形成共识,古城的物理空间不适合做大演艺、大制作,更适合民谣这种带有街头感的艺术形式:一个艺人、一把吉他、一个音箱就可以完成,一个街角就可以让民谣存活。而且,民谣比较亲民,演唱的人可以很快拉近跟歌迷的距离,观众也可以随口就唱,身份调换。民谣的亲民性、体验性、互动性,跟古城的空间形态比较搭。
2016、2017两届民谣节之后,古城团队认为,传统的演唱会模式已经遇到了瓶颈,要想持续引流,就要升级到民谣季概念。此时,卢中强和他的“十三月文化”已经凭借“民谣在路上”成为音乐界民谣推广的首选平台,为民谣的民族化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推广;而“新乐府”更是卢中强将中国戏曲、国乐进行跨界融合的范例,实现了十三月文化“用世界语言讲好中国”的slogan。在著名DJ立波的撮合下,双方正式牵线,从2018年起,十三月团队成为即墨古城民谣季的合作方,合作第一年就推出了长达三个月的“国际民谣季”,第二年更加长到四个月,民谣季把民谣概念从中国延伸到海外,从演出延伸到讲座、大师课、音乐教育、大师工作室,从音乐延伸到旅游、美食、民宿等多种商业业态,古城一下子“活了”。
五届民谣季办下来,鸭绿池主戏台迎来罗大佑、老狼、金志文、陈彼得等大牌造访,马頔、万晓利、马条等民谣中坚艺人纷至沓来,隔壁老樊、房东的猫、鹿先森等现象级歌手也点燃了歌迷的热情。另一方面,即墨的音乐文化特别是它的非遗文化活化也找到了新的出口。即墨大鼓书、即墨柳腔纷纷与民谣音乐结合,变成了全新的“新乐府”。在古城团队看来,古城与民谣相遇,让即墨人多了一份精神生活的归属感。其次,古城有了文化旅游和商业的融合,丰富了即墨作为旅游度假目的地的服务业态,每个群体都能在古城找到最符合自我的感受。
古城深刻改变了即墨人的夜生活。民谣的到来,让即墨人多了夜生活新“民俗”;晚上九点、十点,古城里弦歌不断,气氛正好,一条街有七组网红歌手在直播表演,从马头琴到指弹吉他风格各异;有的酒吧营业到凌晨两点,午夜之后北门封闭,大家改走东门。夜生活起来了,才有夜经济,为夜生活配套的业态也跟着发展起来了。游客有体验,艺人有舞台。做音乐产业的落地和孵化,需要一种情怀。做演唱会很简单,但是做成产业业态,让民谣艺人在这里创作、体验生活、交友会客,在livehouse现场演出,各种需求都要在古城小天地里实现。
民谣+,加什么?
除了即墨古城,十三月文化也接到了景德镇、江苏海门等古城合作邀请,在苏州、南京也有过类似音乐园区的合作,然而即墨古城是坚持时间最久、影响力最大、合作层次最深的项目。卢中强表示,即墨古城有它的优势所在,“第一,要离北京特别方便。我们到即墨北站二十分钟,三个小时到北京;第二,要有好的气候、好的朋友;再就是要有音乐的人文基础。这几条即墨都覆盖到了。”说这话的时候正是国庆假期,古城“十三月民谣家”小院里暖阳和煦,这座音乐民宿被卢中强称为“音乐人的终极梦想”:明清四合院风格,加上苏州“右见”民宿团队的现代美学,配以小小的戏台;楼下“藏着”两个国内顶级录音棚、专业排练室,整个“民谣家”七个房间加一个小酒吧,正好容纳乐队从创作、排练、制作到生活、休闲的需求,“乐队在这里心无旁骛,在小院里聊天、排练、录制,出门去哪儿都方便,对音乐人来说这里很容易形成专注,是一个很乌托邦的地方。”参加2020民谣季演出的泰山乐队一进小院就被迷住了,他们向卢中强表态:“下张专辑就在这里录制了”。
即墨古城不止是民谣之城,更实现了“音乐综合体”的理念。2019年民谣季之后,古城计划做一个音乐的实体项目,“当时通行的是做Livehouse,但是我觉得做这个业态太重,而且在即墨Livehouse票房不一定好。我们就建议做一个音乐综合体,音乐人在这里可以做音乐的地方。”“民谣家”今年八月落成后,第一批客人就是2020爆红的西北民谣音乐人张尕怂和他的团队,两个月来,包括万晓利、陈硕子等音乐人纷纷造访,体验这一具有复合效果的音乐建筑。卢中强强调,“这么庞大的带着制作基地的音乐综合体,在中国屈指可数。”
“民谣家”除了音乐制作,更承载着即墨古城在音乐版权领域的构想。近年来,华语音乐版权价格一路猛涨,滚石唱片的版权一年授权费高达3亿,而腾讯音乐也在资本市场实现了270亿美元的估值。对照周杰伦一首歌付费下载收益三千万的案例,版权池的商业前景可见一斑。十三月拥有两千多首歌的版权,在即墨古城录制的专辑会不断沉淀作品版权,即墨古城跟十三月按照50%对50%的比例分享版权收益。这种对音乐领域智慧产权的开发,也是古城的尝试——即墨是全国第十个版权示范市,版权池的建设,使得古城打通了音乐线上交易、线下展示的通路。卢中强介绍,“现在是好的内容在线上有无限想象力的时代,疫情把线上业态催发得无限丰满;直播也好、听歌也好,甚至长音频都有着足够大的市场。即墨古城已经成为非常重要的内容生产基地,只要是好内容,在所有平台上都有很好的传播可能和话语权。”
音乐文化的注入,使得即墨古城前期规划建设的匠心也得到充分体现。古城地上建筑17万平,地下20万平,地下面积比地上还大,设计了容纳三千个车位的停车场;古城引入了顶级的舞台音效舞美设计,每年近百场的演出,各地乐队、音乐人都感受到了精良设备带来的品质保障,而且一次性到位的投资模式大大节省了租赁设备的庞大开支。五年来,民谣季的入场人数从2016年的30.6万人次增长到2018年的404万人次,民谣季的内容也从演出、工坊、大师班拓展到酒吧、民宿、酒店、大师工作室,古城也迅速成为“青岛文旅新十景”、景区人气高企的“网红打卡地”。
本土+,加什么?
10月7日,黑胶唱片《即墨十三月》在古城举行首发仪式,栾树、张栩宸等主创现身,为古城第一个唱片“硕果”助阵。这张集合“青岛原创”的唱片看点颇多,老狼和青岛小姑娘张栩宸合作《偷偷长大》最早在线上发布,歌词改编自两个山区留守儿童的诗歌,卢中强亲自作曲,青岛籍音乐人栾树无偿拿出了一首讲述中年心态的单曲《自在·滋味》,青岛说唱代表人物沙洲、原“卡奇社”主唱颗粒以及青岛本土乐队纷纷贡献各自的作品。尤为特别的是,张尕怂与即墨大鼓书,鹿京周与即墨柳腔分别合作了单曲,成为唱片里最有即墨风情的作品。
“非遗”的活化是各地常见的难点。即墨古城的大鼓书、柳腔等非遗项目走出了一条非遗活化的新路,通过唱片介质、世界音乐模式走向全国、搬到线上,传递了全新的文化自信。卢中强回忆,自己在2018年注意到盲人大鼓书艺人在古城城门表演;科班出身的卢中强两年前刚做了“新乐府”项目,敏锐地抓到了大鼓书与世界音乐结合的契机,随即促成了盲人大鼓书与法国新锐乌德琴组合DuOuD的合作,2019年六月,《即墨盲人大鼓书》世界音乐专辑在MIDEM戛纳国际音乐博览会上盛大首发,唱片保留了大鼓书“中国说唱”的独特韵味,又融合了乌德琴的音律和电乌德的创新,现场气氛火爆,博览会只得把闭馆时间延迟了半小时。
《即墨十三月》黑胶大碟里,西北民谣代表歌手张尕怂与大鼓书,新锐音乐人鹿京周与柳腔分别进行了合作,在古色古香的民谣家小院里听起来分外有韵味。即墨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宋宗军表示,“民谣与非遗项目的跨界融合,为‘非遗活化’探索了一条新路,这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融合后的大鼓书、柳腔能够吸引住年轻一代,把即墨本土音乐文化推广出去。”
即墨曲艺与民谣的融合,也是十三月的强项。卢中强坦言,十三月的强项就是制作,最擅长的也是民谣的民族化,这在跟十三月合作的歌手身上有充分的体现,“苏阳、张尕怂的西北民谣,马条的哈萨克音阶,山人乐队的云南风情、万晓利的呼麦、谢天笑的古筝、川子最典型的北京琴书。我们十三月的slogan就是‘用世界语言讲好中国的民族音乐故事’。”从古城出发,从古城的音乐制作基地出发,民族音乐的世界化融合有着广阔前景,“我做‘新乐府’的时候就感觉,年轻人一定会越来越关注国乐,这是血液里流淌的东西。”通过大鼓书、柳腔,即墨古城给出了一个强烈的音乐人设:围绕中国民族音乐的跨界融合。
《即墨十三月》也是对青岛乐队力量、原创音乐的再度整合;唱片里还收录了即墨本土歌手赵海龙的作品《即墨小巷》,民谣季不断发掘本土的优秀音乐人,他们的作品也得到了展示、制作、推广的机会。古城的“民谣+”不止于唱片,由于民谣季的多年培养,使得原本存在的音乐吧业态迅速升级,“民谣的小屋”老板感慨,以前他很难找到好的歌手,现在古城吸引了很多歌手来表演、录音,酒吧的演出也能吸引到优秀音乐人。民谣季打通了从livehouse到歌手、录音棚之间的通路,同业联盟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2020+,加什么?
2020疫情突起,在落实常态化防控措施的前提下,即墨古城民谣季再度启动,在国庆节期间创下了日均近三万人的佳绩,线上六大平台直播,累计观看人数超过200万,单日单平台人气巅峰值超过34.8万。民谣不是奢侈品,而是市民日常精神需求、文化需求,古城为此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文化供给。古城民谣出生不易,生长更不容易,需要一个一以贯之的思路把它培育下去。对这种项目要有耐心,需要时间的积淀,慢慢地,它的品牌价值、产业影响力都会体现出来。
走到2020,即墨古城民谣季已经是国内坚持最久的民谣节,没有可参照、可模仿的对象,只能一次接一次地尝试、一个接一个地升级合作模式。在策划人、著名DJ立波看来,即墨古城民谣季成绩亮眼,更重要的是它创造了一种模式:政府主导、专家协同、专业团队运作,开放型入口,引入多种业态,直至形成一种文化生态。
即墨古城的成功,也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古城前来取经。然而就音乐风口来说,古城经历的时间节点、市场培育和产业孵化属于不可复制的内容。卢中强坦言,即墨古城的模式在国内是特例,围绕古城做一张黑胶唱片,也是十三月文化创立15年来的第一次尝试,“我们以共生的方式切入城市音乐生态,进行一个持续的打造,包括音乐IP的养成、当地音乐力量的技术加持,把我们的流量彻底赋予这个城市,做一个常态化的推广。由于这张黑胶唱片,中唱和腾讯都加入其中,所以它的推广有巨大的动力和渠道。”
从前期的建设到后期的文化内容注入,古城团队耗费了大量心力,终于走出了一条内在驱动、文化引流的新路。在衡量即墨古城的问题上,需要考虑三个关系:首先是局部效益和整体效益的关系;其次是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关系;再次是短期效益和长期效益的关系。总而言之,需要考量的是,古城对整个即墨的人流拉动多大!对市民的文明素质、对即墨人归属感的提升多大!对即墨的城市精神、城市文明的培养效益多大!
关于古城未来前景,宋宗军表示“我们非常赞同陈向宏(乌镇戏剧节创始人、城市文化学者)的一句话:专心地把事情做到极致,剩下交给时间吧”。(梁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