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秦小鱼
夜幕还没有降临，傍晚7时左右。
天刚开始变暗，小树林里就一点点亮起来了。
一道道手电的光，打在一棵棵树上。人们连夜寻找的，是一只只知了猴。
捉知了猴的人想法不一。它们是孩子的“玩具”，又是很多人眼里的美食，更是很多人眼里的“金豆豆”——土里钻出来的天然财富。
它们往往刚一“出土”，就要面临生死未卜的前程，踏上“出生入死”的旅程……
01
这是位于即墨区西部一乡镇的一片树林。树林以杨树为主，间有一些槐树、榆树等。
树林里没有路，轻车熟路的人们自然是知道路的，沿着一条窄窄的小河，大家陆续开始了“寻宝之旅”。
在茂密的树林中，蝉声像开了锅似的，形成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大合唱，树林里的空气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水，似乎每只蝉都在声嘶力竭地刷着音浪。
当然，有生活经验的人知道，有些蝉是不会鸣叫的，属于“哑蝉”。
初入树林者，一定会感觉有些不适应，似乎要被这音浪掀翻。但手里拿着各种工具的人们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在眼睛上，眼睛的注意力都在树干上。
基本从工具就可判定捉蝉者的“段位”。
一般来说，领着孩子，趿着拖鞋，手里只拿一个手电，或者外加一个矿泉水瓶的，只是来“走近科学的”，为了给孩子捉两只，回家观察一下知了猴如何变成蝉，培养孩子热爱大自然的兴趣，提升对科学的探索欲。
高一个段位的，往往身上飘散着花露水的味道，多数还穿着长袖长裤（防蚊），一手拿手电，一手拿矿泉水瓶，步履匆匆，目光锐利。
最高段位的，在前者的基础上，往往还手持一个长杆小网兜。其作用在于对付那些爬得很高的知了猴。
捉知了猴不分老幼，人人皆可成为高手。高手基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们走得快、看得准、下手狠。手电在一棵树上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3秒钟，发现目标，就出手捉住，迅速塞入矿泉水瓶中，再拧上瓶盖，绝不欣赏，绝不犹豫，然后又走向下一棵树。
对于知了猴来说，这一切表面上波澜不惊，却又“杀机重重”。
对于树上的蝉来说，它们都是“胜利大逃亡”的成功者，那不顾一切的叫声，是它们胜利的宣言。
蝉们不必担心被捉，这个年代很少有粘知了的，孩子们陷进了作业本和游戏里，既对它们没了兴趣，也没掌握嚼一把麦粒就可以成为固体胶的技能；大人们只对知了猴感兴趣。
树林里手电光束闪烁。
02
阿杰（化名）是捉知了猴大军里的一员。他可以算是捉知了猴的老手了，谙熟知了猴的活动规律。
一般来说，在下过雨后的第二天，土壤松动，从地里钻出来的知了猴最多。从时间段上来说，在19点到22点之间，知了猴出土更为集中。从时节上来说，阿杰认为，在入伏之后知了猴就慢慢变少了。
钻出地面，知了猴留下一个个小洞
作为一个“吃货”，他偶尔也会感慨一句，“大自然真是太神奇了，知了猴也很聪明，懂得时节，也懂得为了躲避天敌在晚上爬出来，但没想到现在它们的天敌是人哈哈哈。”
入伏之前的几天，阿杰每晚上能捉近百只。这些知了猴他全部放冰箱里了，后面慢慢吃慢慢享受，一直可以吃到过年，成为春节期间餐桌上的一道“硬菜”。
和阿杰不同，很多痴迷捉知了猴的人是为了卖钱。近几年，油炸知了猴成了一道备受欢迎的菜，各大小饭店纷纷下乡收购，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价格会有变动，都是论只卖，一般每只1块钱左右，”阿杰说，收购价从0．8元到1．5元不等，有的能捉的人，这个夏季能挣好几千块钱。
小树林里夜色加深，树林里如星星般的光亮越来越多。
捉知了猴的人来自十里八乡，时间长了大家基本都认识了，见面看清了对方后，会相互开个玩笑，“发财了昂！”
即使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句“你捉多少了？”也会立即拉近双方的感情，由路人变熟人。
晚上8点半左右，时常会有小饭店的经营者守在路上，收购大家的战利品。大家陆续从小树林里走出来后，进行现场交易。清点一下个数，很快便可以表演个“知了猴变钱”的魔术。
结束“劳作”的人们，这时多数会感觉胳膊、腿、脖子甚至是脸上有些发痒，在经过一番抓挠之后，出现了一个个的“蚊子包”，像是树干上的一个个知了猴。
03
“没有一只知了猴能活着走出青岛”，在微博上，一名网友借着成为梗的句式调侃了一下。
捉知了猴，成了青岛夏天的一景。在郊区的野外林间，每到晚上，人们会成群结伙地打着手电，在行道树、小树林中穿行，寻找那些刚爬出土的美味。
在这项夏夜的消暑运动中，人们也顺便成功地解了馋，对肠胃施以小小的犒劳。
当然，对这道美味的爱好，似乎也不是青岛人的专利，在北方，很多地方爱吃油炸知了猴。不同地方对知了猴的叫法也不同，在青岛，一般称呼知了为“截流”（音），知了猴便叫“截流猴”。其他地方有的叫知了龟、爬叉等。
如果知了猴有知，一定不会喜欢“截流”这个叫法，因为有点不吉利，意味着被“半路截流”。
近些年，知了猴的养殖户渐渐多了起来，大致原理就是把带有蝉卵的枝条埋到土里，过两三年或更多几年，便可变成知了猴钻出地面，成为发家致富的一门营生。
近日，市场上知了猴销售也多了起来。11日上午，有记者来到青岛市几家农贸市场的水产区发现，今年多个市场知了猴的价格每斤均超百元，与去年相比每斤贵了一二十元，其中，麦岛家园农贸市场的知了猴价格最高，达150元／斤。
在济南，知了猴的价格同样“破百”。7月5日，有记者探访济南市历下、历城、市中、槐荫四区共9个农贸市场，发现其中5个市场有知了猴售卖，每斤价格从100元到125元不等。据一位生鲜店主介绍，今年知了猴每斤单价比去年贵了十几块钱。
眼看着知了猴成了“贵族菜”，为了使市民消费得起，同时使得利润更加合理，不少饭店会将知了猴与蚕蛹等一起拼个盘，来一盘“大杂烩”。
流传于食客间一个共同的说法是：知了猴属于高蛋白低脂肪食品，营养价值丰富。特别是当有人说蝉是害虫，美味中又平添了几分豪气。
长期以来，蝉是益虫还是害虫难以说清，没有定论。不少人认为，蝉吸食树木汁液，在细枝上产卵，但对树的影响并不大。
对捉、吃知了猴造成最大“困扰”的是那些优美的诗句，如“在地下蛰伏多年，只为了一朝攀上枝头，尽情享受那几个月的鸣唱”。真是太诗意了，但这样的情感是人赋予它的，是一种借物抒情，谁敢保证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在几个知了猴、二两老白干下肚之后说的？
最好吃的知了猴，一定是自己动手捉的。甚至捉的乐趣远大于吃起来的味道。
前文提到的阿杰，有一天晚上去捉知了猴，开车走了一条不熟悉的路，结果因道路泥泞，车子陷进去了，他不得不回家把货车开过来救援，结果货车又陷进去了。最后找了辆吊车来帮忙，才将车子吊出来。
那个晚上，没捉到知了猴，却破费了近一千元。他却并不在意，拍了几条抖音视频，点击量3000多，为此颇为得意。有网友留言“一千块钱得买多少知了猴”，他回复了一串笑脸。
更重要的是，在视频中他哈哈大笑，似乎是在看别人的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