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探访发现不少自助银行有留宿者身影他们大多不愿接受救助银行只能劝阻陷入监管盲区 救助站称将对他们实施重点救助

    32岁的男青年躺在人民路附近自助银行的地上，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10多天，前天晚上7时左右，一起住在自助银行里的同伴带着吃的回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心跳和呼吸。记者走访了岛城周边多家自助银行，发现了多名露宿者的身影，银行工作人员表示，因为自助银行平时无人看管，里面还有空调，成了很多露宿者的“宿舍”，他们只能劝阻不能强行赶人。而市救助站工作人员也表示，曾多次到自助银行寻访露宿者，但其中绝大部分人不愿意去接受救助，工作人员只能留下棉衣棉被帮助他们御寒。

    新闻事件

    留宿自助银行男青年离世

    “在人民路附近一家自助银行里面，一名30多岁的男青年去世了，他住在自助银行里已经10多天了，很可能是因为天冷得了重病没及时医治。”前天晚上7时左右，市民王先生拨打早报热线82888000称。记者随后赶到这家自助银行，从透明的落地玻璃门看到，派出所民警正在调查男青年的死因。这名男子穿着厚厚的棉衣，腿上裹着破破烂烂的被子，就躺在自动取款机前面的地砖上，早已停止了心跳和呼吸，他身边放着空了的矿泉水瓶、空了的纸碗和几块硬邦邦的馒头。

    现场另一名30多岁的流浪者告诉记者，自己和去世的男青年是10多天前一起在这家自助银行住宿时认识的，两人年龄相仿有共同语言，没事还会聊聊天。事发前一天晚上，他们聊天时对方还很正常，第二天早晨他出去找活干时，去世的男青年还没醒，可晚上他带着吃的回来住宿，想叫同伴起来吃饭时，却发现他已经去世了。“有地方住谁还愿意住在这，不是没办法嘛。”他称，他们刚开始都是来青岛找活干，但工作不如意身上又没有钱去住旅馆或网吧，就只能在自助银行里凑合。去世的男青年家在平度，32岁，据他自己称家里房子倒了，也没有亲人了。之前他曾去过救助站，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回到老家，但不久又回到青岛露宿，靠捡废品为生。

    “自助银行比较封闭，还有空调，里面的温度并不低，他可能之前就一直有病。”同住的男青年称，去世的男子平时就住在自助银行里，靠前来取钱好心人的施舍为生，他之前也劝过同伴多出去晒晒太阳，但可能他因为嫌外面太冷，始终缩在自助银行里，身体可能越来越不好，他不愿意去救助站，只是自己硬扛着。

    记者从警方了解到，男青年身上没有身份证明文件，目前还无法核实身份，也找不到他的家人。具体死因还需要联系他家人后，才能做法医鉴定确定。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处理此事。

    现场探访

    多家自助银行变“宿舍”

    “这家自助银行从今年夏天开始就经常有露宿者住在里面，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住在自助银行对面居民楼上的王女士称，可能是因为自助银行里有灯有空调，才会有露宿者进去蹭暖。从前天晚上9时开始，记者用了3个小时在台东和李村商圈周边探访了11家自助银行，在其中3家自助银行里都找到露宿者，“不让我住在自助银行，你给钱让我们住旅馆啊。”其中一名露宿者则很不耐烦，卷着被子离开了。他们都拒绝记者拍照，也不愿意到救助站接受救助，但其中两人愿意接受记者采访。他们称只是目前没有工作，也没钱住宿，但不会一直住在这里的，等天再冷一点就回家了。

    彬彬有礼型

    遇市民取钱主动避让

    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叶志成56岁，他躺在李村一家自助银行最靠里边的角落里，借着自助银行的灯光看着一本捡来的杂志，每次有人进自助银行来取钱，他都会先咳嗽一声，向对方示意自己的存在，接着会主动面向墙壁躺着，遇到单身女性来取钱，他还会主动躲到外面，就怕被别人误会。“要是有人打110报警或者通知银行管理人员，我晚上在这就住不成了。”叶志成称，自己来青岛最开始是在工地打零工，老板压着半年的工资总不给，自己和同乡跑出来打零工，本来两人一起租了间房子，但同乡熬不住提前回家了，他一个人负担不起房租，就背着行李卷住在桥底下。最近降温外面实在太冷，他才会在自助银行里 “蹭暖”。“我晚上过了10时才来，第二天早上6时30分就离开了，走之前都会把地面打扫干净，也不在里面吃东西或者抽烟，就怕给人弄脏了，会被打扫卫生的人赶走。”叶志成称，自己在青岛最多再等半个月，再要不回被老板压的工资就回老家去了。

    不管不顾型

    堵住银行门不理他人

    记者在台东一处自助银行内见到第二名露宿者时，他裹着被子还在呼呼大睡，他就躺在自助银行入口处附近，身边还放着一个空了的白酒瓶子，自助银行狭小的空间内满是酒味。想来取钱的男女青年在门口犹豫很久，想要进去取钱就要从这名露宿者身上跨过去，他们还有点担心这名身份不明的男子对他们是否有威胁，考虑良久两人最后转身离开。周围市民称，这名男子住在这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大家都不敢惹他，银行保安来劝阻过，但他根本就不听，最后把警察叫来了，他前半夜扛着被子走了，后半夜又晃晃悠悠回来了。记者打开自助银行的门，叫醒这名浑身酒气的男子，希望他不要干扰到别人，他对记者很不耐烦，卷着被子拎着酒瓶子就离开了自助银行，走到附近一处居民楼的楼道里继续睡。

    一石二鸟型

    人家取钱他伸手乞讨

    “我们到自助银行取完钱，转头看到他在旁边坐着，伸着手管你要，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就给了他点零钱。”刚从人民路一家自助银行走出来的客人称。记者看到住在自助银行里的这名露宿者有60多岁，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他刚开始怀疑记者是救助站工作人员，明确表示自己不愿意去救助站。后来又以为记者是银行工作人员，表示自己这是第一天住进来，第二天天不亮就离开，不会骚扰到客人。最后得知记者的身份，并在记者保证不会报警后，他才将信将疑跟记者聊两句。

    他称自己姓郭，老家在河南，自己年纪大了，在老家干不了活，才会出现捡废品，现在废品不好捡，自己才会向好心人寻求帮助，外面以后会越来越冷，他今年63岁，身子骨实在受不了冻，才会进自助银行取暖。有人看到他可怜，会给点零钱帮帮他。

    市民看法

    有人同情有人不安

    “不让他们住在自助银行，他们确实没有地方去，桥底下楼道里实在是太冷了。”记者采访了15名岛城市民，其中7人表示虽然很不方便，但应该在大冷天让这些露宿者临时住在有供暖设施的自助银行或者24小时营业的餐馆里，防止被冻伤或者得病，但不能让他们长住。

    “我们并不是戴‘有色眼镜’看人，但自助银行毕竟也是银行，是存取款的地方，需要更好的安保措施。”另外8名市民则表示，露宿者大部分人都身份不明，而且生活都很贫困，让他们住在自助银行里，很难保证里面不会有见财起意的坏人，万一有客人在取款时被他们攻击或者抢劫，后果不堪设想。自助银行应该在晚上停掉空调，设置门禁刷卡进门，阻止身份不明的人进入，保护客户的安全。

    各方反应

    【银行】

    只能劝阻不能每次都报警

    记者采访了银行安保工作人员冯超，他称自动取款机是为方便广大市民办理相关业务的，无关人员的留宿，不仅会影响市民使用自动取款机，还在环境卫生方面和安全风险方面都给银行带来压力。但首先银行工作人员本身没有执法权，在自助银行的露宿者本身没有违法行为，银行工作人员至多只能进行劝导，不能强行驱赶；其次银行也无法明确规定，哪些人是客户可以进入，哪些人不算是客户，不能进入自助银行；第三现在很多自动取款机都有无卡取款或者手机预约取款业务，没法严格执行刷卡入内，即使需要刷卡，露宿者也能跟着其他刷卡的顾客进入。此前他们发现露宿者住进自助银行，都会拨打110报警，让民警帮忙将其劝离，但露宿者被赶走后过一两天甚至一两个小时就会回来，他们也不能一再报警求助，而且有时候天气太冷，银行工作人员也不忍心将这些无家可归的露宿者赶到外面挨冻，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救助站】

    自助银行是救助行动重点

    记者联系了市救助站，工作人员表示今年的冬季救助已经展开，入冬以来他们已经救助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员近五百人，随着气温进一步降低，他们还会开展寒夜集中救助专项行动，主动出击帮助那些露宿街头的流浪乞讨人员，其中自助银行、桥洞和一些24小时的餐厅都是救助重点。冬季救助与其他季节不同，大部分接受救助的人都被冻伤或者染病，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安排这些伤病人员到医院医治，然后到救助站接受救助，如果本人有意愿回家，并能提供家庭住址，他们可以帮忙免费购票，对一些身体不好或者年龄太小的救助对象还可以护送回家。对那些失能失智的救助对象，他们也会安排到专门的托养机构救助。但这种救助都必须是本人自愿的，很多流浪露宿人员觉得能通过乞讨或者捡废品弄到吃的，不愿意离开青岛回家，往往会拒绝救助。很多时候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只能留下棉衣棉被给他们御寒，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