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人跪地磕头感谢郑父。
“我的儿子没了,不想让别人再失去儿子。”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死者郑某的父亲不仅没有要求严惩凶手尤某,反而求法官留他一命。
2013年7月26日,一次欢乐的朋友聚会却毁掉了三个幸福的家庭。
同住在延庆县香营乡后所屯村的尤某、郑某和侯某,是近邻也是朋友。事发当晚,三人和另外几个好友一起在郑某家吃饭喝酒,有说有笑。
几轮酒下肚,大家都喝了不少。这时,侯某还继续给尤某倒酒,尤某没喝,这让侯某很不高兴,一直念叨尤某的不是。饭后,侯某还一直喋喋不休。忍无可忍的尤某,回家抄上一把东洋刀,追上了刚进家门的侯某。侯某拿着一个铁锅从屋里冲出来,朝着尤某砸去。气急败坏的尤某一手拽住侯某的胳膊,一通乱刺,前来劝架的郑某也没能躲过这“刀光剑影”,与侯某双双倒在血泊中。
51岁的侯某当场死亡。闻讯赶来的郑父虽不断鼓励着满身鲜血的儿子,“挺住,马上就去医院。”但不幸的是,郑某因伤势过重在救治过程中身亡,年仅24岁。
背上了两条人命债的尤某其实也只有25岁。昨天(6月19日)被带进法庭时,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尤某扭着头在旁听席上搜寻父亲的身影。原告席上的郑某父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考虑到尤某主动报案,并如实供述案情,结合被害人家属的求情,被告人尤某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市一中院判处尤某死刑,缓期执行,附带民事赔偿侯某家3.9万元、赔偿郑某家11万元。
法官在宣判时的一番话让很多人动容。“在此案审理过程中,郑父的言行让法庭难以忘怀,感触至深。郑某8岁丧母,郑父含辛茹苦抚养其长大,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7月26日是一个痛心的日子,郑某被昔日好友刺杀身亡,郑父永远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大的不幸。但是这位经历了与儿子诀别之后的父亲,强忍丧子之痛,含泪为被告人尤某求情,希望法院留尤某一命,说毕竟尤某还年轻,我的儿子没有了,不希望别人再失去儿子……”法官将郑父的宽容和慈爱娓娓道来,现场不断响起抽泣声,原告席上的郑父,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对不起郑某,对不起郑某的父亲……”扑通一声,尤某双膝跪地,朝着郑父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下头。郑父紧抿着双唇,抹去眼角的泪水,不停向尤某点头,并示意他起身。坐在一旁侯某的女儿,虽然也没有要求严惩尤某,但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杀父仇人,她双眼通红,把头扭向了一边。
“杀人偿命,确实也想过。”郑父坦言,儿子刚离世那几天,他心中也充斥着愤怒,但一想到尤某的父亲也将失去儿子,他一下子心软了。“我自己可怜,不想再看到别人也那么可怜了。”缓和了一个星期,郑父渐渐放下了心中的仇恨。
在郑父眼中,郑某是个特别听话、孝顺的孩子。郑某8岁那年,因为下大雨,家里的房子倒塌了,他们一家三口被压在废墟中。自己挣脱出来的郑某,赶紧跑去搬来救兵,救了父亲一命,但母亲不幸去世。此后,父子俩相依为命,郑父种地、开拖拉机,维持着家里的生计。长大后的郑某,也成为家中的一名壮劳力。
巧合的是,尤某在11岁时也失去了母亲,也是尤某的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他最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他的父母。如果他被判死刑,谁来给老人养老送终。”这位宽容的父亲,在杀子仇人向他磕头时,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对方的父母。
尤某的父亲情绪激动,他双拳紧握,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不知再说什么好。“对不起的话不要再说了,你儿子做的傻事也不是你的错。继续面对生活吧。”
采访后记
宽恕或许是最大解脱
杀人偿命,是自古以来的一句话。记恨一个人容易,但放下仇恨、选择宽恕,相信一般人都很难做到。郑父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黝黑的皮肤映照了他农耕养家的艰辛。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的他,在法庭上为杀子仇人求情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一句“不想让别人再失去儿子”,这是他最朴实的道理。
郑父的善良让旁听的记者们感动落泪。看着跪地谢恩的尤某,大家相信郑父的以善待恶对他的触动会更加触及心底。所有人更希望,放下仇恨的郑父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得到解脱、获得真正的平静。(北京日报骆倩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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