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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当街砍人 留绝命书:出轨次数过多,决定杀之

2019-05-18 11:56 来源: 山东省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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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仍在酣睡时,有这样一群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寻觅:

他们站在立交桥下,见到来招工的便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如果幸运的话,能得到一份泥瓦工、木工或是打扫卫生的活计。没被选上的,也能只吸一口手中的烟头,等着下一个“中奖”的机会;

……

他们来自城市周边的县城或者村庄,有的则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打拼,他们属于外来务工人员,更多的时候,我们称呼他们为“农民工”。

多少次,我们与这群繁华都市的守望者擦肩而过,那些看上去有些脏、旧的衣服上附着的汗水味儿很容易让人认出他们。但是,很少人愿意走进他们的内心,摸摸他们手上磨出的老茧,倾听他们的喜怒哀乐。

“漂流,在乡村与城市之间漂流,不属于乡村也不属于城市。”《这个城市没有记住我的名字》这首诗正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通过今天的这起发人深省的案件,办案检察官认为应当加强对类案的分析,对这一群体应当增加更多的关注。

坐上南下的火车,李梅兴奋极了。

她和丈夫赵刚来自黑龙江的一个偏僻的县城,眼下,女儿即将满18周岁。为了许宝贝女儿一个更加美好的前程,尽管已经人到中年,这对夫妇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前往陌生的城市“淘金”。

在美丽富饶的黄河三角洲,坐落着中国的“轮胎之乡”。

这个小镇,有着中国北方乡镇少见的繁华。村子里铺着干净的水泥路,红瓦农房整齐排列,镇中心小商铺林立。

这座富饶的小城,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经发小郑昭介绍,夫妇俩在一家大型橡胶厂找到了工作。

身为外乡人,初来乍到,在陌生的城市里难免会感觉到局促。

摸摸身上的口袋,赵刚叹了口气。

最终,他在一个名叫兴盛村的小村庄落了脚。这是城乡结合带,蜗居的全是天南地北的打工者。这是赵刚选择这里的重要理由。尽管他们要和另外五户人家挤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找到了归属感。

2018年3月21日,春分。从这天开始,白昼的时间盖过了漫漫长夜。

也是在这一天,赵刚夫妇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小窝,正式加入“南漂儿”一族。

他们深信,未来,光明一定比黑夜长。

杀人啦!杀人啦!”一个盛夏的下午,女人的尖叫声打破了兴盛村的平静。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痛苦地倒在大街上。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提着一把闪着血光的刀,一脸淡然地走到那人身旁,举起尖刀,又狠狠捅刺了几下,然后原路返回,默默离开了现场。

“赵刚!”

这一幕吓坏了一旁的村民,有人认出了行凶者。

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确认这名男子已经死亡。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顺着蜿蜒的血迹和村民提供的线索,他们在赵刚租住的房间发现了他。

这个曾承载改变人生梦想的小院儿,此刻已被鲜血浸染。门口那辆还没断电的电动车,正在等着主人归来。

屋里的赵刚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刻,他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束手就擒。

屋内的茶几上摆着几盘菜和酒瓶,这应该是寻常人家的普通一餐——如果没有那把静静躺在一旁的带血尖刀的话。

“还有一个人!”

令人震惊的是,在屋内西北角,一名40来岁的女人躺在床上,口中泛着白沫,经医生检查,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她是谁?

负责检查的田大夫认得这个女人。两个月前的凌晨,她就曾因被刀刺伤入院治疗。

“当时,她左胸部有一个两公分的刀口,贯达胸腔刺入肺部三、四公分,再就是她的左侧颞部有头皮血肿,疑似被打伤。那天晚上是他对象陪她来的,我问他是怎么刺伤的,他拒绝回答。哦对了,他的对象就是捅人的那个。”

一天内,两条生命均以并不寻常的方式逝去。两个月前来历不明的刺伤令人生疑,李梅究竟是怎么死的?赵刚的杀机从何而来?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又是谁呢?

这起小村血案疑窦丛生,而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赵刚。

此时,赵刚已被警方控制。他浑身散发着酒气,走路一深一浅,满身是汗,有虚脱的迹象。

“这儿有瓶敌敌畏!”

“你喝没喝?”

面对询问,赵刚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对他来说,光明早已成为了奢侈品。

让我们把时间倒推回命案发生前三个小时。

“你说吧,你俩到底有没有干对不起我的事。”

四两白酒下肚,赵刚再次盘问起妻子,这个疑问已经萦绕在他心头两个月了。

“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再瞎想了。”妻子李梅斩钉截铁地说。

“就是咱北邻的那个男人,录音都录下来了,你还狡辩!”

在外讨生活并不容易,几个月来,橡胶厂的工作相当忙碌,夫妻俩的工作常常是连轴转,赵刚有时会上夜班,而李梅只上白班。

闲暇之余,不善交际的李梅只能呆在家里看电视,做家务。

女儿还好吗?父母身体怎么样了?对亲人浓浓的思念,也只能通过电话略表一二。

很多时候,对于离乡背井的打工者来说,相较于初来乍到时的满心欣喜,社交圈狭窄、情感无所依托就如无情的杀手,一点一滴地挫掉人们的锐气,让他们成为一个个孤独的个体。

赵刚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是这座城市的边缘人,渴望被尊重,但现实却不断给以重击。金钱、身份、地位、知识、人脉仿佛才是这个城市的“通行证”,很显然,这几项他不曾拥有,也很难在未来具备。

所以,他不得不选择忍耐。或许,一直忙碌下去,就会看到希望。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忍受不了妻子对他的“背叛”,更不能接受那个趁着夜色溜进屋的“第三者”就是租住在北屋的邻居。

“录音里我明明白白地听到那个男的要拿刀捅我,我听过北屋那个男人的声音,就是他!”

说红了眼的赵刚,让李梅觉得害怕。

上一次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是赵刚放话:“要离婚的话就杀你全家”。

她仍记得,两个月前,赵刚曾因为这事,在愤怒中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捅了她,但立即把她送进了医院。

而让李梅没想到的是,这次,赵刚动真格了。

“我就认定是隔壁那个男的了,你不承认我也要捅死他,然后再喝药自杀!”

赵刚把妻子的手脚捆了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刀和农药摆在饭桌上。

“求求你,相信我吧!”

任凭李梅怎么解释,赵刚已经被“夺妻之恨”蒙蔽了双眼,根本无暇顾及。

“这样吧,我喝药,咱俩留一个照顾孩子。”李梅绝望地跟眼前的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提出了最后的提议。

然而丈夫并没有理会,拿出刀子在院里来回踱步,等待那男人回来。

等再回屋子,一股农药味钻进了他的鼻孔,他看见那农药已少了大半瓶。

“给我点支烟吧。”妻子还清醒着。

赵刚点燃的这支烟是他对李梅最后的温柔。

“你都把药喝完了我喝什么?”丈夫埋怨道。

“我死之后,你留下照顾孩子吧。你可别用刀自杀,我怕溅一身血,临了也不清净。”直到最后,妻子仍用看似戏谑的话语劝丈夫回头。

“是你对不起我,你自己选择自杀,我没必要救你。”赵刚擦了擦李梅嘴里流出的白沫,心中并没有施救的想法。

他站起身,把妻子放在了床上。自己则在沙发和院子间徘徊,直到妻子“不行了”,他把床上的她放整齐,便又继续等待着他的“猎物”。

下午5点左右,“猎物”钻进了他的陷阱。

还没等对方停好电动车,赵刚不由分说便给了那人一刀。

“你怎么用刀扎我!”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刚反问。

经过一番追逐,赵刚完成了在他脑海中“彩排”过无数次的复仇计划,回到妻子身边,把剩下的农药一饮而尽。

“出轨次数过多,决定杀之,我的骨灰不要。”警察勘察现场时,发现了这张藏在风扇背后的纸条。

寥寥数字,充斥着一个男人的绝望。究竟多深的恨意,让赵刚宁可选择挫骨扬灰,也要以杀戮来泄愤。

那么,李梅真的做了“越轨”的举动吗?

“他对象和北屋那男的就没见说过话。”

“女的住院的时候,都是丈夫给送饭,大部分时间就是她自己住院。”

东营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员额检察官董海波

经过询问,同在一个大院里居住的租户和就诊医生均表示没发现李梅和其他男人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如果李梅出轨是真的,那么应该能在她的通讯记录中找到蛛丝马迹。

东营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董海波在接到这起案件后,认为,只有查实其妻子是否出轨,才能使本案的量刑更为准确,也能给逝去的生命一个交代。

找准了审查方向后,检察官立即调取了李梅和北邻男子的通话记录。

“一页、两页、三页……都翻到底儿了,没有,还是没有。”

调查显示,二人根本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我认罪,但我不后悔,他俩死有余辜。”

在提审过程中,赵刚仍一口咬定自己遭到背叛,毫无悔意。

东营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员额检察官董海波

赵刚一直用“我感觉”、“我认为”等描述他妻子的出轨,也就是说,自始至终,妻子出轨都是他的猜测。

据赵刚供述,他曾在夜班出门前将手机藏在床下录音,也就是这些录音令他确信妻子的不忠。

那么,手机到底录到了什么呢?

案发后,赵刚手机上只留下一条录音,其他已被删掉了。检察官认真听完现存录音后发现,并没有异常的声音。

难道答案会在删掉的录音上?

为了夯实证据链,检察官请技术人员帮忙恢复赵刚手机中的其他录音,但仍一无所获。

郑昭,也就是前面提到的给这对夫妇介绍工作的赵刚发小,也听过赵提到的这些录音。

“录音有10多个小时,我全部听完了,里面除了李梅打过几次电话的声音,没有其他异常声音。”

太内向、性格怪、很偏激——这是发小兼同学郑昭对赵刚的印象。

“我们同学都说他精神不太正常,依赵刚的性格是肯定要出事的。我感觉李梅没出轨,赵刚杀的那个男的很冤枉。”

东营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员额检察官董海波

就目前的证据来看,李梅和邻居并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赵的怀疑纯属臆断。

06

2019年3月21日,东营市人民检察院就该案以赵刚涉嫌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等罪名向法院提起公诉。

2019年4月24日,东营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庭上,赵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外出打工,改变了农村青壮年赖以生存的生活生产方式,他们不再被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农业生产劳动所束缚,一旦进城,他们就要被卷入工业化和现代化生产的潮流之中。

国家统计局《2018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18年农民工总量为28836万人,比上年增加184万人。在外出农民工中,进城农民工13506万人,到省外就业的农民工7594万人。

如此体量的群体,却聚集在城市的角落、边缘,他们虽然在这个城市生活,但是,他们的社会角色给他们作为正常人的婚姻和家庭事务蒙上了阴影。而临时性的、流动性的、不稳定的职业特点以及主要为体力、手工操作、服务的工作性质从另一方面加重了这种困难。

在这起令人唏嘘的悲情故事中,同是在陌生城市打拼的异乡人,本应相互取暖,却刀刃相见;本是应相互扶持走完人生的结发夫妻,却在毫无缘由的猜忌中断送性命;本应努力打拼为家庭创造美好生活的顶梁柱,却如行尸走肉,冷漠嗜血。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检14年来,董海波从未停止对个案的思考。

他认为,把被告人送上法庭绳之以法并不是办案的最终目的,如果能在个案中找到背后深层的原因,找到破解之法,从而减少类似案件的发生,这样的办案才更有价值。

      东营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员额检察官董海波:

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像赵刚夫妇一样,为了生计外出漂泊的打工者。在陌生的环境,他们很难融入周围圈子,也没有朋友可以倾诉。被告人内在狭隘、偏执、多疑的性格及心理障碍与外在封闭的社交环境是本案诱发的重要原因。

董海波一直记得一位资深检察官说过的话:“你办的其实不仅仅是案件,更是别人的人生”。直到现在,他仍在想,如果当时赵刚心中有爱,如果他能有渠道排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最高检张军检察长要求:“检察人员不仅要做公正司法的‘工匠’,更要努力去做推进社会主义法治的‘大师’”。

庭审中,被告人当庭表示无赔偿能力,被害人家属遭受精神、经济上双重打击,家中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女儿,生活陷入困境。为了防止因案致贫、因案返贫的发生,检察机关及时对被害人家属启动了司法救助程序。另外,针对本案反映出的流动人口社会综合治理问题,检察机关在调查的基础上,拟向案发当地街道社区发出检察建议,督促建立完善网格化管理服务体系,使外来务工人员这一群体尽快融入当地的社区环境,特别是从心理疏导的层面,化解他们的生活纠纷、情感矛盾,共同维护社会和谐稳定。

感谢东营检察机关提供支持

注:本案除检察官外均为化名,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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