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8日,出租房内,王志宝和怀孕8个月的妻子合影。

七年

山东省济南市城中村这间10平方米的出租屋内,摄影师刘磊记录了农村青年王志宝与妻子韩平七年的生活。从结婚、生子到女儿即将上学,他们奔波于老家与城市之间,收入微薄,忧愁也轻飘轻落……

2015年12月18日,山东济南,白天要上班,王志宝夫妇在晚上跟着中介看二手房。这间临街的顶楼房没有灯,他们只好拿手机照明。

1986年,王志宝在山东省泰安市肥城市潘庄出生,和村子里其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一样,他在泥土中摸爬滚打着度过了童年。帮大人干农活的经历填满了他的小学记忆,他熟悉了祖辈相传的农业知识,懂得了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

书本上的知识却比农活难学,王志宝的学习成绩总是不好。用他自己的话说,当时的学习成绩属于“笨蛋”那个层次,老师都懒得管他。但是他对此很乐观——同样的“笨蛋”村里还有好几个:村南头的二蛋、村西边的衍东……他们很自然地成为好朋友。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他仍可以随时迅速而准确地罗列出当年同命相连的“笨蛋”同学们,而这些同学和他当前的状态大抵一样,在某个城市干着一些临时性的工作,奔波在城市与乡村之间。

2014年3月23日,山东济南,周末,王志宝带着家人到植物园游玩。

王志宝说,自己家祖辈好几代也没有出过读书的人,看来念好书是需要基因传承的。而且村子里的老辈们总是告诫后辈,种地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初二还没上完,王志宝就离开村子,去县城做学徒工,开始了打工生活。

县城硬化的沥青路要比村里的土路踩上去平实,来到城里的王志宝感到满心释放。远离了母亲的唠叨,自己好像瞬间成了一个独立而成熟的男人。

2013年2月9日,山东肥城老家。大年三十的晚上,王志宝和亲友在一起吃年夜饭,妻子在一旁照看哭闹的孩子。

后来,17岁的王志宝又来到省城济南。他做过电缆工人、清洁工、酒店客房保洁、棋牌室服务员。22岁那年,王志宝进入石材翻新行业做零工,持续至今。工资从当时的70元涨到现在的150元,有时运气好一天可以赚到200元,但是要等待工头的电话招工。

在经历了一些懵懵懂懂的失败交往后,他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韩平。从菏泽农村来济南打工的她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性格很好,可以包容王志宝天生叛逆的脾气,也不嫌弃他微薄的收入。王志宝也感觉韩平是“那种过日子很踏实的人”。2005年底,韩平搬进了他在济南西十里河街附近租住的10平方米的小屋。

2011年9月16日,出租房内,王志宝帮妻子试穿租来的婚纱。

2011年,王志宝把韩平娶回了老家肥城潘庄。当韩平身穿婚纱站在婚礼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为了凑够单位为自己交纳医疗保险的月数,韩平挺着大肚子还坚持在商场正常上班。王志宝说,这样可以得到产假工资,再加上生育保险能收入不少钱。

2016年6月24日,山东济南,王志宝一家在屋顶露台吃晚饭。

济南医院的花费大,仅剖腹产手术花销就得八千多元,还有营养费和其他开支。离老家也远,如果亲属来照料韩平,他们的吃喝住用又是一笔支出,所以王志宝带妻子去了条件相对较差的老家医院生产。

2012年,女儿呱呱坠地。算卦的说他的女儿五行缺金少土,他打电话咨询了很多人意见后,给女儿的名字加了一个“钰”字。

2017年4月17日,出租房内,王志宝一家三口合影。

王志宝一家三口至今租住在济南城中村的一个10平方米的小屋,附近的小区2017年房价比2013年的房价翻了一倍。王志宝起过买二手房的念头。2015年年底,在弟弟的鼓动下,他相中了一套面积40平方米、卖价28万元的临街老顶楼房。经过盘算,他们感觉还是顶不住首付8万元、月还贷款1000多元的压力,最终作罢。但是仅仅一年时间,同样类型的房子售价已经涨到了40万元左右。

2011年9月21日,山东肥城老家。依照村里的习俗,婚后第三天,王志宝带着韩平上坟,说是让新媳妇来拜见一下老祖宗。

没有自己的房子,一家三口的日子却也不缺少快乐。狭小的家里摆满女儿的零食和玩具,墙壁上贴着女儿的画作和奖状,还有一家三口的照片。门口过道整齐地挂满了韩平洗好的衣服。周末,王志宝会带着妻子女儿去公园游玩。看着女儿和其他孩子撒欢跑在一起,他就想躺在草坪上美美地睡一觉。

2013年3月15日,山东省肥城市医院,王志宝的母亲因病住院。听说母亲身体不适,王志宝匆忙坐长途车赶了回来。

王志宝说,他喜欢城市的自由和广阔,但老家只身一人的母亲是心底的挂念。父亲10年前去世,70岁的老母亲身体不好,却难以适应城市的生活。他和同在济南工作的弟弟,只好轮流回去看望。

2017年3月6日,山东省肥城市潘庄老家,王志宝收拾晾晒的被褥,准备带70岁的母亲去济南看病。头一天,听说母亲身体不适,王志宝开着弟弟的车连夜赶回了老家。

乡亲们说,他们一家都是实在人。王志宝每天在城市期盼活计,诚恳做工,即使收入微薄,忧愁也轻飘轻落,回转在老家和出租房之间,一年又一年。他们的女儿明年就要读小学,按照济南市的政策,外来务工子女就读小学必须满足父母双方缴纳社保一年条件。韩平的社保没有问题。但是王志宝在济南打工15年,却从来没有缴纳过社保……

不知道这一次他的忧愁如何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