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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安未成年杀人案 被告人父母:想教育但使不上劲

2019-12-01 15:37 来源:北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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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安三名未成年人杀人案被告人父母:想尽力教育但使不上劲

3月28日,在四川雅安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三名未成年人抢劫、杀害了一名48岁的女店主。事发后的一段时间,在雅安仍有人想起、谈论着这件事,“死掉的老板娘好可怜哦”,“那三个娃娃太恶了,听说就不读书咯”,“老板娘家里困难的很”,“那两个大点的娃娃耍朋友”……

事发后,当地公安局通报,3月28日9时许,宝兴县公安接警称:宝兴县五龙乡小学对面一铺面内发现一女性尸体,经现场确认,受害者(胡某某,48岁,宝兴县人)已经死亡,系他杀。经查,詹某某(男,14岁,雅安市名山区人)、黄某某(男,15岁,雅安市宝兴县人)、张某某(女,16岁,雅安市宝兴县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当日18时许,侦办民警在名山区黑竹镇成功将犯罪嫌疑人詹某某、黄某某、张某某抓获。经审查,詹某某、黄某某、张某某对作案事实供认不讳。

11月27日上午,该案在天全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庭上,三名名嫌疑人及监护人虽有道歉,但均表示经济困难,只能拿出2万到3万元赔偿给死者的家属。

北京青年报记者了解到,事发后,受害人的家庭因为这场变故崩塌,家中的收入几乎全部切断,家中生活困难到需要靠他人接济,老人孩子也经常会吃不上饭。而涉案的三名未成年嫌疑人在案发前已全部辍学,且有两人生活在父母离异的家庭中,并随父亲生活。而他们的父母,或是在家中务农,或是在外打工,平时多疏于教育孩子。

被害人家境贫寒上有80多岁老人下有读初中孩子

1991年,受害人胡美香(化名)与丈夫车刚(化名)经人介绍走到了一起,组成了家庭。婚后,二人与车刚的母亲一同生活在山上的老宅。胡美香和车刚一共生育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胡美香的侄女胡倩告诉北青报记者,原来老大是一个女孩,不过7、8岁的时候得了白血病,去世了。而现在的老大车晓(化名)其实是老二,老二胡成(化名)则是老三。“当初大女儿病的很急,从发现到去世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没钱医的,就算当时能救的过来,他们也没钱去负担那么贵的医药费。”胡倩说,车晓其实也并非完全健康的孩子,“他脑壳有病,平时不太看得出来,之前我们姊妹都没太在意,后来有一次,五孃摆地摊时候让他看摊,一下午,他就在那站着,啥子也没卖出去。”经过相关机构检查,车晓被评定为智力障碍二级残疾。而胡成是这个家中唯一正常的孩子,为了培养胡成,胡美香将儿子送到了镇里中学读书。

孩子的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经济上的困难。因为车刚的身体一向不好,腰腿问题严重的他甚至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无法下地,整个家的重担就都落在了胡美香的身上。为了养活家中的孩子和80多岁的母亲,胡美香扛起了重担,摆地摊、给人做工,只要能赚点钱,胡美香都干。后来,胡美香在五龙中心校的对面,开了一个十几平米大的杂货铺。

胡美香开了杂货店后,家里的生活稍微有了一些改善,偶尔,大儿子还能帮着母亲干点活。但让全家人没有想到的是,3月28日,胡美香被三个未成年人抢劫并杀害在杂货店中。

自那天起,这个家就彻底垮了。胡倩则告诉北青报记者,“他们家现在都是靠我们这些亲戚朋友在接济过日子。”而在车刚身体状况不好,无法走路的时候,车刚一家连饭都吃不上,“我们也没办法天天上去的,尤其天气不好的时候,山路很难走得。天气不好五姑爷腰腿痛就会犯,所以经常吃不上饭的。”

三名未成年嫌犯事发前全部辍学

杀害胡美香的张月月(化名)、黄昊(化名)、詹宇(化名)三人年纪和胡成差不多,最大的张月月也才16岁。但与胡成不同的是,本应在学校读书的他们,却早已辍学。

在母亲李娟(化名)的眼中,以前的张月月是一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孩子,从6岁上学起就开始住校,期间也也有几个学期走读,“她住家里时,她爸爸几乎每天都接送她上学。”后来,上了初二,因为搬家,为了方便上学,张月月就又开始了住校,也就在此之后,原本学习还不错的张月月学习成绩开始有所下降,但并不严重。

张月月辍学前,张月月的班主任找到了李娟,希望她多关注张月月的情况。但李娟和张军却对张月月早恋毫不知情。直到张月月“通知”他们,要和男朋友去发廊当学徒。

张月月突然辍学则成为了学校的一大“新闻”。多名张月月和黄昊的同学告诉北青报记者,他们在得知张月月不读书后很惊讶,因为张月月的学习成绩还算可以,并不需要提前“谋生路”。“她学习成绩中上游的样子,好好学学,考高中应该是可以的。”

与张月月同一时间辍学的还有张月月的男朋友黄昊。黄昊的同学告诉北青报记者,初二下学期一天的中午,黄昊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带着女友张月月直接从学校走了,去了雅安。“黄昊就是不想读书,当时他们没钱,去雅安的车费还是我们这些同学帮着凑齐的。但是当天就被双方父母抓回来了,当晚我们也在一起,小黄没回家,也没听他说有什么规划。”

从小黄昊的学习成绩就很一般,六年级的期末的试卷,黄昊的语文得了38.5分,数学则得了68分。虽然成绩平平,但黄昊留给同学的印象还算不错,因为他在学校表现还可以,不怎么惹事。“我们是一个班的,关系还可以,但自从他没读书后,就没有经常联系,他回来过几次,性格上变化挺大的,以前在学校很开朗的,也不抽烟。”

曾经,在黄昊有了辍学的想法后,黄杨也曾为儿子的未来考虑过,那时候,他曾想把黄昊送到雅安市里一个职业学校学手艺,但最终被黄昊拒绝。

詹宇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但是他却是辍学时间最久的。“原本詹宇只是个比较好动、有点调皮的孩子,正常上学,但不逃课。但是在他父母离婚后,詹宇明显变了,性格开始一些偏激,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后来因为学校里有同学会拿他父母离婚的事嘲笑他,他便在一年多以前彻底的不去学校了。”与詹宇家同村的村民说。

三人中有两人曾因父母反对早恋闹自杀

张月月和黄昊的早恋并不是什么秘密,老师、同学、双方的家长都知道。对于张月月早恋的这件事,她的父母曾懊恼过,为什么没有在张月月刚和黄昊谈恋爱时就阻止他们,因为他们觉得,张月月的辍学,和黄昊有着一定的关系。张月月的父母每当提起女儿和黄昊早恋这件事都很无奈。

张月月和黄昊的早恋,张月月的父母是不知情的,直到黄昊的父亲找上门,在小区里又喊又骂,要求女儿跟黄昊分手。“他们(黄昊的父亲及亲戚)来的时候,我们刚好不在家,后来有邻居听见了跟我们说,我们才知道,黄昊是她男朋友”。

张军夫妇俩说,他们也反对过,“她妈妈和她讲,现在她还小,耍朋友不会有结果,但是她不听,还威胁我们要离家出走、私奔。”

就在事发前半个月,张月月和黄昊的家人曾试图阻止两个孩子早恋,但张月月和黄昊却为此站在楼顶天台,以死相逼。最终,两个人在警察和同学劝说下下来了。面对这种情况,张军夫妇也不敢逼的太紧了。

对于早恋这件事,黄昊的父亲的态度要强硬上许多“黄昊的父亲一直坚决反对,来我家骂人,逼着孩子分手,我们特别担心这种方式会把孩子们逼急了,做出不好的事来。”张军说。

三人中有两人生长在单亲家庭

自詹宇很小的时候起,詹宇的父亲便为了生计外出打工。詹宇10岁以前,都是母亲带着他生活,就在他10岁那年,詹宇的父母离婚了。据与詹宇家同村的村民告诉北青报记者,詹宇父母离婚后又各自再婚,“他继母对他不错,但管不了他,他爸也管不了。为了管教他,他爸也动过手打他,但是没什么用,而且他大了之后,他爸打他的时候,他还会还手,要是说他的话,他就说‘管不着’,不让父母管教。”

而与詹宇同样,生活在单亲家庭的黄昊,从小却是在父亲的“疏于管教”中长大。

黄昊的父母在他5岁的时候便离了婚。此后,黄昊便跟着父亲黄杨(化名)一同生活。为了生计,黄杨整日的在跑车,很少关心黄昊的生活学习,平时,就连黄昊是否回家都几乎不会有人过问。

与黄昊、詹宇不同,张月月的家庭是三个未成年嫌疑人中唯一一个健全的。张月月的父母告诉北青报记者,他们虽然文化不高,初中就辍学了,但是他们却在尽力的教育张月月,满足她的需要,希望她有出息。但是,随着张月月年龄的增长,在对张月月的教育上,他们往往有种无力感。“她早恋、退学这些事我们都劝过她,但是,她大约是觉得我们文化程度低,所以上了初中之后,就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了。”李娟说,在张月月的教育上,他和张军往往会觉得“使不上劲”,而这种感觉,在张月月恋爱后,他们感觉更甚,“以前她是不会化妆的,现在不化妆都不出门;以前我们说什么她都听,现在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以前她还会和我们交流,现在回家吃了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事发后,在得知女儿是为了抢钱而参与杀害了胡美香后非常震惊,因为他们从来未在钱上亏待过张月月。“我在附近的厂子做工,我老婆在家带孩子,没有工作,每个月家里的收入大概在1000元左右,而且还要还贷款,但是她的学杂费,书本费,零花钱,哪一样都是她要我们就给。”而且就在事发前几个小时,在张月月给张军发过信息说“没钱花了,想要好多钱”后,张军还给张月月转了50元的零花钱。

事发后嫌犯监护人尽力躲着能躲的人

三个孩子出事后,他们的家里也乱成了一锅粥。

事发后,黄昊的父亲黄杨也对儿子所作的一切震惊又愤怒,却无可奈何,“事情都这样了,单亲家庭没教育好娃娃,说什么都没用了,有用吗?”

事发后,黄杨躲着能躲的所有人,终日与在村里开石料厂的弟弟黄柏(化名)在一起,而他家那栋还未来得及装修的房屋前,常常会围上一些人指指点点。

提起儿子的案子,黄杨有些泄气的说,“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该枪毙就枪毙。”面对将来的赔偿,黄杨曾多次表明自己经济困难,无力承担,“我没钱,家里情况就这样,抓我坐牢也行。”

张月月的事让张军、李娟一家成了众矢之的,不知何时,张军、李娟家的外墙被人用红漆喷上了“不得好死”四个字。为了躲避他人,张军和李娟终日不敢出门、不见任何人,大门紧闭,窗帘也一直拉着。

詹宇的家里也关上了常年开着的门,平时无事不会离开家的詹宇父母(继母),也在事发后去了雅安,一去就是几日。据村民介绍,詹宇家是村里的“老人”了,但却很少跟别人来往,“他们家和其他村民家一样,都有几亩茶园,以前茶叶价格不好,詹宇爸爸在外打工,他们经济状况并不好,但现在已有好转。”

詹宇被抓后,詹宇父亲状态很沉郁,“以前看到邻居都会主动打招呼,现在招呼也不打了,他继母看起来也挺憔悴的。”村民说。

律师:积极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可获得减刑机会

11月27日,北青报记者获悉,张月月、黄昊、詹宇三名未成年人杀害胡美香一案于27日上午,在天全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该案未非公开审理案件,当天出席庭审的除了三名嫌疑人及嫌疑人监护人外,胡美香的丈夫车刚以及胡美香的侄女胡倩也出席了庭审。该案未在当天宣判,当日中午法院宣布休庭,将择期再审。

庭审中,除了检方提出刑事诉讼外,胡美香的亲属还提出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张月月、黄昊、詹宇三人及三人的监护人赔偿包括财物、现金损失,丧葬费,死亡赔偿金(含被抚养人生活费),精神损害抚慰金在内,共88万余元。

据车刚、胡倩所述,庭审中,面对他们提出的赔偿要求,三名嫌疑人的监护人均称经济困难,无法承担被害者家属所提出的赔偿,只愿负担2万元到3万元。

对于此案,北京市康达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韩骁分析,本案若不符合“情节较轻”的标准,三个孩子的最低刑将为10年有期徒刑。韩骁表示,根据三个孩子的家庭无法积极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并取得谅解的情况,三个孩子很有可能丧失减少20%—50%的减刑机会。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八十六条规定,未成年犯罪人的犯罪记录是予以封存的,并且对其查询有着严格的限制,所以结束刑期之后三个孩子在继续接受教育和求职方面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庭审结束后,北青报记者曾试图与三名未成年人监护人取得联系,张月月的父亲拒绝了采访,而黄昊父亲、詹宇父亲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教育专家:建议在家庭教育领域立法

针对未成年人犯罪频发的问题,国家教育行政学院特邀教授、西安市教育协会会长许建国认为,孩子是一本书,父母是作者,学校老师是编辑,社会是读者,而父母在教育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许建国说,在孩子和父母的关系里,血缘关系是零距离,生活状态是近距离,但心理距离是远距离,特别是父母经常吵架乃至离异的这类情况中,孩子无异于生活在一种足以称之为“恐怖”的环境中,这是孩子走上犯罪的原因之一。

许建国认为,父母的失职或某些错误示范会给孩子带来难以挽回的影响,其中性早熟是这些影响中的一员,也是未成年人犯罪的动因之一。“很多父母早婚早育,有的父母甚至十九岁就生下了孩子,或者让孩子发现了父母的性行为等等,这些其实都给孩子树立了不好的榜样。孩子们在性教育缺失的成长过程中变得早熟,但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一切,这样犯错误的几率就越来越大了。”

许建国说,“我认为第一步是在家庭教育领域立法,在法律上规定家长应该如何对孩子进行教育,以及教给孩子哪些内容。随之进行第二步,即教育部门设立专门行政机构监督家庭教育的实行,现在的妇联或者某些协会其实并不能有效地进行监督,只有相应的行政机构介入才能真正有效地实行。第三步是培育一批专业的教师队伍,我们让这批教师教会父母和未来的父母如何正确地教导孩子。”

另外,许建国还表示,他认为,父母的道德水平、境界水平、人格水平偏低也是现在低龄化犯罪的重要原因。“家庭教育没有起跑线。比如一些父母总是把生意上的事情带回家里,潜移默化地把社会中追逐金钱的风气带给了孩子,孩子自然也变得功利。”许建国说,“还存在一些家庭,孩子在房间里写作业,隔壁吵吵闹闹地打麻将,这种家庭教育怎么可能成功?真正的家庭教育是要帮助孩子抵抗住社会这种不良风气的传染,以及建构一些优良品质的。”

文/北京青年报 记者王天琪 实习生 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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