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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药神”徘徊在违法边缘:为救人命他们铤而走险

2018-11-07 15:38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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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美国药神”徘徊在违法边缘)

美国药神徘徊在违法边缘:为救人命他们铤而走险

迈克尔·劳弗

美国药神徘徊在违法边缘:为救人命他们铤而走险

美国药神徘徊在违法边缘:为救人命他们铤而走险

在YouTube网站的视频中,“四大盗”展示如何用便携式化学实验室自制药物。

在美国,一群无政府主义者和黑客组成团体,致力于解析被医药公司垄断的高价药物与器材,然后免费教授民众自制,或者直接把成品送给民众。他们视人命高于法律,甚至不惜与毒贩合作。

数学家教你自制肾上腺素

美国硅谷门洛学院数学教授迈克尔·劳弗剃光头、蓄胡须,永远身穿迷彩夹克,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医生,亦从未受过正式的医学培训。劳弗不希望别人把他当成医生,就像他不愿受到规则和法律的限制一样。

2015年9月,当马丁·施克莱里主导的美国图灵生物公司把可用于艾滋病、癌症治疗的药物达拉匹林的价格暴涨50多倍,从每粒13.5美元飙升到750美元时,劳弗决定做些什么。

北美青年文化平台“VICE”旗下的“主板”新闻网描绘了劳弗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的场景:纽约一场国际黑客大会上,他把自制的肾上腺素笔(预装肾上腺素的自动注射器)分发给观众。

“两年过去了,尽管世人竭尽全力,达拉匹林的价格仍然没有改变。”劳弗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些白色药片。“我想我会分发更多。”他边说,边把自制的达拉匹林扔向观众席。

过去10年来,劳弗创立的志愿团体“四大盗”持续与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制药公司高管和百万富翁,以及美国最负盛名的大学、医生和化学家作对。这群组织松散的无政府主义者和黑客试图在世界上盈利最多、被监管最严格的行业——美国制药业中撬出一条裂缝。他们的武器是自制药物。

在美国的药店,迈兰公司生产的一次性肾上腺素笔每支要价超过300美元,而且总是缺货。这种针对严重过敏反应的“救命药”在各国被广泛使用,迈兰公司底气十足,对其不断加价,10年间涨价5倍,引得患者怨声载道,好莱坞影星、主演美剧《欲望都市》的杰西卡·帕克曾公开抗议。

“四大盗”发布了自制肾上腺素笔的说明书。用价值30美元的现成零件,人们就能制作一支注射器,而且可以重复使用,再装填一次仅需3美元。施克莱里把达拉匹林的价格推至每颗750美元后,“四大盗”发布了一种便携式化学实验室的开源图纸,使得任何人都能以每颗25美元的成本制造他们自己的达拉匹林。

截至目前,“四大盗”声称他们已成功合成了5种药物。除了达拉匹林,还有纳洛酮,用于缓解摄入过量阿片类药物造成的影响;Cabotegravir,一种长效的艾滋病抑制剂,阻止病毒通过共用针头传播,每年只需服用4次;米非司酮和米索前列醇,这是堕胎所需的两种药物。“四大盗”急于自制后两者,是因为担心总统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愈发保守,人们无法合法买到堕胎药。

为救人命,他们铤而走险

虽然成功仿制了5种药物,但“四大盗”只在网站开放了达拉匹林制作指南的下载,因为其余4种生产难度太大。纳洛酮尤其具有挑战性。作为阿片类药物的解毒剂,纳洛酮使用与前者相同的药物前体,它们由美国政府严格控制,只允许少数实验室小剂量使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劳弗和伙伴们铤而走险,用毒品制造药物。

纳洛酮前体难以从合法途径获取,鸦片在美国却容易入手,找街头帮派购买就行。“上世纪90年代,一些非常聪明的毒贩发现了怎么从鸦片中获得羟吗啡酮。”劳弗说,“你能更进一步,用羟吗啡酮制造纳洛酮。这很容易,只要你不介意用毒品做药。”

Cabotegravir属于另一种情况。这种暴露前预防药物正在进行3期FDA实验,也就是在大量人类受试者身上进行临床试验,但“四大盗”对等待它商业化已经不耐烦了。此外,Cabotegravir几乎肯定会以高得令人咋舌的价格出售——需要每天服用的类似药物特鲁瓦达,每个月要花2000美元。

“四大盗”希望提前把Cabotegravir送到需要它的人手中,因此他们购买了市售暴露前预防药物替诺福韦,将其与惰性缓冲液混合,然后提供给毒贩,并建议后者把药物混进“产品”,作为给客户的“额外服务”。“他们的海洛因有了新的‘副作用’——你染不上艾滋病了。”劳弗告诉“主板”。

尽管不断“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四大盗”仍然巧妙地维系着这根细细的红线。由于他们并不销售或大量分发自制药物,在FDA眼中,他们干的那点儿事还没到违法的程度,于是仅仅发布了“使用未经批准的处方药有安全风险”的公告了事。此外,“四大盗”制作的药品都不是受管控物品,所以没招来缉毒局特工。仅仅提供在家自制某些药物的方法,这本身并不违法;如果有人滥用这些指南制造毒品,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劳弗等人无关。

对“四大盗”来说,最大的威胁来自知识产权诉讼。专利申请时,制药公司往往附上其产品分子结构的详细论述,学术期刊中也不乏关键信息,劳弗他们只需按图索骥。“在捍卫知识产权法的人看来,这就是盗窃。”劳弗告诉“主板”,“但按照相同的逻辑,拒不提供救命药等同于谋杀。从道德角度来说,以‘盗窃’防止‘谋杀’势在必行。”

“是的,我们在鼓励人们违法。”他补充道,“当你濒临死亡,(以合法途径)得不到能救你一命的药物时,你是愿意打破法律活下去,还是当一具正直的尸体?”

“DIY医学”令医学界忧心忡忡

“四大盗”不出售任何东西。他们的核心“产品”有两个:一是开源的硬件,比如肾上腺素笔和MicroLab化学合成器,都是用现成的或者3D打印的组件制成;二是使用这些工具制作药物的说明书。有需要或感兴趣的人都可以下载说明书,根据清单订购材料,按照指南编程并组装设备,然后自行诱导化学反应。

这些“产品”都是在几乎没有预算的条件下开发的。“四大盗”唯一的资金来源是成员的腰包,至于这些成员到底包括多少人,连创始人劳弗都不清楚——人们随意出入这个组织,自由地贡献知识和时间。不过“主板”发现,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都有技术背景,却统统不是医疗专业人士。劳弗拥有核物理学博士学位,另一位受访者蒂姆·赫勒斯则是海军声呐技师出身。

医生对他们持何种态度,可想而知。尽管“四大盗”的药物至今未造成任何伤害,一些专家仍然忧心忡忡,高呼服用未经充分审查的自制药物有风险。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埃里克·冯·希佩尔对自制药物充满热情,但仅限于某些条件下:这些药物由经过培训的专家在医院制造。“自制的化学反应器不太可能精确控制反应条件,很容易带来危险的副产品。”他对“主板”表示。

希佩尔的同事对此深表认同,辛辣地批评自制药物迟早制造出“怪胎”:“广泛使用这些东西将为达尔文提供新的研究对象。”纽约大学医学伦理学教授詹妮弗·米勒则直截了当地告诉美国《科技纵览》杂志:“这种DIY医学,是老骗术的新版本。”

“四大盗”一直在竭力应对针对安全性的质疑,努力寻找更简单、更不易出错、将毒性反应风险降至最低水平的合成途径。创业公司Chematica提供了帮助。该公司开发了一个囊括了250年来有机化学合成全部研究成果的数据库,并开发了预测、创建所需分子的新合成途径的软件。双方合作愉快。2017年该公司被国际制药巨头默克公司收购后,“四大盗”再也无法访问其数据库。

研发新药是费时费钱的苦差事

目前,全球最昂贵的药物是治疗家族性脂蛋白脂肪酶缺乏症的格利贝拉,这是一种仅在约7000人中发现的遗传病。格利贝拉能有效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唯一的问题是,每名患者每年需在药物上花费120万美元。即使如此昂贵,由于需求量极为有限,生产商荷兰生物技术公司UniQure仍然在2017年中止了它在欧洲的销售,约1200名欧洲患者只能另寻他途。

其他“孤儿疾病”患者面临的情况也大致如此。“孤儿疾病”意指全世界患者不到20万人的极罕见疾病,即使存在治疗药物,价格通常也是天价。由于生产这些药物不划算,制药公司随时可能将这类药物下架。但劳弗宣布,“四大盗”今后将专注为“孤儿疾病”制药。他们正致力于合成索非布韦。这种能治愈丙型肝炎的药物每颗售价1000美元,每疗程需花费8.4万美元。

“四大盗”和他们的自制药物,是拯救全世界被高药价折磨的患者的天使吗?事实也许并非如此。在劳弗的故事中扮演反派角色的默克公司(在中国名为默沙东)2016年投资了2.6亿欧元用于研发新药,如果没有他们的探索,“四大盗”们再厉害,也会面临无药可“盗”的窘境。

研发新药是费时费钱的苦差事。药企平均需要超过10年、花费近20亿美元,才能将一款药物投入市场。如果上市后迅速被“山寨”,恐怕将没有公司愿意继续研发。提供企业管理和风险咨询服务的德勤公司发布研究报告称,2017年新药研发的回报率已降至3.2%,远低于2010年的10.1%。

在拯救生命这项事业中,资本的角色饱受争议,却不能缺席。被许多人视为侠盗罗宾汉的“四大盗”们在反复质疑“一颗救命药的成本只有一块钱,为何要卖几百块钱”时,不应忘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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