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些消防员，他们不一定第一时间出火警，却要在火场中忙碌到最后；他们不参与扑救，却要顶着浓烟，冒着被砸伤、扎伤的危险进入废墟；他们不是刑警，不与犯罪嫌疑人直接斗智斗勇，却要像刑警破案一样，与火灾现场的痕迹“对话”，从火场中搜寻蛛丝马迹，调查火灾原因，他们就是公安消防部队中的火灾原因调查员。他们的任务，就是最大限度还原火灾真相，甚至帮刑警锁定纵火犯。“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动画片里的名侦探柯南经常这么说，而省公安厅火灾调查专家组成员、市公安消防支队火灾调查科科长辛志彬见到记者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说。37岁的辛志彬戴着一副眼镜，身体敦实，总是笑脸迎人，如果不穿军装，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普通知识分子。

    工作

    火场中的“福尔摩斯”

    辛志彬和其他消防员一样，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经常是24小时待命，相机、手机和手电筒必须随身携带，只要一有命令，必须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许多时候，大火还没有灭，他们已经开始在火场展开问询调查。

    “我们的工作并不是到火灾现场看看就得出结论，而是找到证据来证明并认定火灾的原因，然后统计火灾损失、查明火灾责任、总结火灾经验教训。”辛志彬说话很严谨，有些像老师讲课一样，每一点都说得非常清楚，有时还会反复举例讲解一个外人可能不明白的专业术语。

    火灾事故后，现场不但脏乱，还充斥着各种有害气体，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微小的炭粉尘，如果不戴口罩，要不了多久，鼻孔和口腔内就会充满黑色的油烟。辛志彬和同事就站在火场里，像电影里那样，先静静观察着整个现场，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然后拿出相机将重点部位和可疑部位拍照留底，最后才开始拿出各种工具，提取现场细小可疑的痕迹，回去做技术测试。

    “第一要务就是确定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从哪里烧起来的。”辛志彬说，为此，他们要先从外围入手，逐步缩小起火部位范围，由损坏程度轻的地方向严重的地方推进，这样可以更系统地了解火情扩散的情况，更准地确定火源。

    数千次火场历练才算专家

    在火灾现场寻找真相，往往比在犯罪现场寻找真相更难。辛志彬说，因为大家都知道要保护好犯罪现场，但火灾现场却是一个被破坏的现场。火灾现场经常遭受三重破坏，第一次破坏就是被火烧毁，第二次是救火时不得已的破坏，第三次则是建筑倒塌的破坏。经过这三重破坏后，现场遗留下来的第一手痕迹少得可怜，要找到原因就难上加难。他经常为了寻找电线被火烧后的一个小熔珠，就像考古一样，仔细地在一堆灰烬里拿着镊子一层一层翻找。前几年一起农村草垛失火案，就是他从草垛的灰烬里发现了一次性打火机的金属罩，最后找到了起火原因。

    要成为一名火灾调查专家，必须经过数千次火场的历练，依靠经验和见识的增加逐渐成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业内有个说法，一个火灾调查员参与100起疑难火灾原因调查算是刚入门、500起疑难火灾原因调查算是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只有参与了1000起以上的疑难火灾调查才能算是专家，而这可能需要5至10年的时间积累。

    火灾调查员的工作和公安题材影视剧里的法医差不多，属于技术人员，需要相对专业的学习。

    “物理和化学是基础，比如燃烧学、流体力学、电气工程、化学物质之间的反应等，还要掌握人文社会科学。”辛志彬告诉记者，他从小就喜欢听福尔摩斯故事，喜欢看侦探类的书籍，加上受到同样是军人的父亲感染，考上了中国人民武装警察学院消防工程系，毕业后从火灾调查员做起，已经在火灾调查岗位工作了14年，组织或参与过本地或外地数千起火灾的调查。

    “全市一般没有人员伤亡、损失轻微的火灾由各区市消防大队的火灾调查员调查，出现人员伤亡、损失较大和社会影响较大的火灾都由我们负责组织调查。”辛志彬说，有时他也会被抽调到外地参与重大火灾的调查。

    讲述

    一幅画告诉他这是纵火案

    辛志彬手头上有不少让人意想不到的案例，发生在2010年8月，延安一路一家洗浴中心的纵火案就是靠他细致的观察破获的。“这家洗浴中心靠近后门最后一个包间起火，将包间内的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几乎完全烧没了，墙上的壁纸也全被烧光。面对被烧得空空的房间，大家都觉得，这可能是烟头或者电器引燃了棉被等引起的火灾。洗浴中心老板自己也分析不能是纵火，因为如果恶意纵火，不能只烧一个房间。

    “我当时就感觉不太对，因为如果是烟头等引起的燃烧，开始会有阴燃，就是先冒烟，很浓的烟，然后才有明火，而看燃烧的程度，不像是这种情况。”辛志彬说，他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在床头柜后面靠墙部位有一幅装饰画，这幅装饰画只被烧了一个角，大部分面积没有过火，也没有烟熏的痕迹。这幅残缺的画就成了找出真相的关键。“火灾中，火情一般以‘V’字形由起火点向两侧燃烧。因为V字形的顶点就是最先起火的地方，这个地方被烧的痕迹也最明显。”辛志彬翻出那幅画的照片给记者看，装饰画表面无烟熏痕迹，说明火灾不是阴燃所致；画的木框架，右下角炭化严重、炭化部位和未炭化部位界限分明、倾角很直，说明火烧到这个装饰画的时候直接就是明火。

    得到这些结论，辛志彬做了分析，应该是有明火引燃了原本挂在墙上的装饰画，装饰画被点燃后，因为受力倾斜，从墙上掉到床头柜和墙之间的缝隙里，导致没有燃烧完全就熄灭了。“但这些只说明了是明火点燃的，但地板上应该是没有可燃物，怎么会燃起大火呢？辛志彬马上又去看地板，发现房间右侧床头柜前的木地板局部炭化严重，明显是被烧的痕迹。

    “有人拿可燃物在房间右侧电视柜旁纵火。”辛志彬最终得出这个结论。既然是纵火，马上移交公安部门，经过公安部门侦破，仅半天之内，事件真相大白，原来是洗浴中心的一名员工和老板有矛盾，产生报复心理，当天凌晨从后门溜进此包厢，拿打火机点着了床上的被子，然后扔在地面上。

    为排除疑点做模拟实验

    今年3月2日凌晨，泰州一路一家商铺门前起火，导致3人死亡。“现场勘查发现，起火点是门口右侧堆放的一堆祭祀用的草纸，非常易燃。”辛志彬说，这堆草纸白天裸露在外面销售，晚上收摊后，店主就简单用篷布盖起来。起火点确定了，下一步就是确定如何起火。“我们将所有的可能条件一一列出，然后逐个排除。”辛志彬说，首先门外有部分电气线路穿越，经过检测电线，没有发生短路等情况；第二，火灾中幸存的店主老崔晚上就睡在门边上，会不会是他抽烟扔掉的烟头引燃？老崔说前一天晚上10点就睡觉了，火灾发生在凌晨3点，相隔5个小时，时间较长，如果是老崔收摊前烟头留在货物里，起火前的阴燃必然有很浓重的烟雾，但向周围邻居、起火前路过的人访问，均未发现这家店铺起火前有大量的烟雾；第三种情况就是有路人将烟头扔到篷布上，引燃了篷布；还有第四个可能就是有人故意纵火。

    “起初大家也都不相信有人故意纵火，因为老崔在这里开店7年了，人缘非常好，没有仇人。”辛志彬说，大家都倾向于路人不小心扔了个烟头到篷布上点燃了篷布和草纸的说法，但辛志彬知道，这几乎不可能。首先这家店铺门前有七八级台阶，离马路大约2米高，加上堆放草纸的高度总共有3米多，人徒手随手一扔，很难把烟头扔到3米高，还有根据他的经验，烟头不足以引燃篷布。为了弄清真相，他们做了模拟实验。找来一堆草纸堆起来，上面盖上和老崔家一样的篷布，然后将3根香烟点燃，分3个部位扔在篷布上。实验结果让人大吃一惊，将点燃的烟头放在篷布上，烟头自己燃烧完后就熄灭了，仅能将与篷布接触部位熔化烧穿，不能引燃篷布，个别部位将篷布熔化烧穿后，也仅能将下方塑料布轻微熔化，不能将塑料布引燃。

    “现场还找到一个佐证，在起火前5分钟，一名早起遛狗的附近居民经过现场，没有发现有烟雾。”辛志彬说，他们的实验继续，用打火机将篷布随便一个位置点燃，结果不到5分钟，这堆草纸就出现了猛烈燃烧，由此断定了这是由明火点燃了老崔家门口的篷布。经过公安机关侦查，放火的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原来这名嫌疑人是性格偏执，喜欢随处点火玩。

    对话

    不合格电插排最危险

    记者：给市民提个醒，家庭中哪些地方是火灾隐患。

    辛志彬：家庭容易引起火灾的主要就是电气线路、家用电器、天然气三个方面。

    记者：怎么避免这三个方面的意外？

    辛志彬：电气线路方面，非常危险的东西就是电线插排，很多不合格的插排最容易起火；家用电器方面，要选择合格的家电，使用完一定注意断电；天然气方面，要注意用完关闭阀门，定期更换软管。

    记者：还有哪些小细节容易被忽视？

    辛志彬：特别要注意孩子玩火和酒精等易燃品。（记者 孙启孟通讯员 宋冠之 李豹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