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披着大衣坐在客厅中间的摇椅上，77岁的郇崎听着卧室里的电视声音，凑近相册看着自己和妻子年轻时的照片，反复念叨着韩愈晚年所做的《祭十二郎文》，声音中透露着内心的空虚和寂寞。前天晚上，早报两名特派记者赶到江苏常州戚墅堰西街老人的住处，用相机和笔记录着老人真实的空巢生活。

    2:10

    故乡来人夜不能寐

    “你们来得实在太快了，我3天前刚刚把求助的信息给青岛早报发过去，没想到你们报社这么重视，刚过一天你们就跟我打电话联系，当晚就把记者派来了，紧接着就把我求领养的事情发在了青岛早报上。”记者看到郇崎老人时，他穿着灰色的风衣，铮亮的皮鞋，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走路时老人很想保持仪态，但一条腿明显有点不听使唤。见到从家乡青岛来的特派记者，77岁的郇崎老人眼角湿润了，他离开家乡已经60年了，上一次回青岛还是在12年前，听到熟悉的乡音，老人倍感亲切，拿出上好的西湖龙井茶招待。他告诉记者，得知记者在前天晚上9时已经到达常州，他再一次失眠了。凌晨2时10分左右，刚刚入睡两个多小时的郇崎老人醒来，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求领养”的公告让他一下子成了社区里的新闻人物，在常州本地的新闻论坛上，大家对他求领养的事情看法不一，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初衷，通过求领养的方式为自己摆脱空巢生活找到一条新路。

    6:30

    设闹钟起床收拾家务

    “我本来雇了一名钟点工每天上午来帮我打扫卫生，可她临时有事请了10天假，为了迎接来自家乡的记者，我从起床就开始打扫卫生。”郇崎老人称，虽然凌晨4时左右才昏昏睡去，但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有规律，他在手机上设置了清晨6时30分的闹钟，平常起床洗漱之后，他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下楼去附近的小吃店要一碗豆腐汤、吃几个小笼馒头作为早餐。到上午8时左右，他吃过早饭溜达回家，还能跟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聊上两句，等钟点工走了之后，郇崎老人又要上床睡觉了。昨天是老人最累的一天，早起后他随便吃了点早餐，就开始收拾屋子，等记者到达时，老人浑身疲惫，但这个早上他难得过得这么充实。

    9:30

    太过疲惫上床小憩

    郇崎老人住在上个世纪80年代修建的公屋2楼——一处60多平方米的套二房间里，虽然没有多少装修，但被老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推开阳台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京杭大运河，老人住在南向的房间里，北侧的卧房原本是保姆小云的房间，已经空了10年，但仍然摆着小云的照片，收拾得非常干净。餐厅的小窗户能看到原本老邻居任工的家，虽然任工去世很长时间了，郇崎老人还会不时往对面看过去怀念老朋友。

    每天上午9时是郇崎老人固定的睡觉时间，但因为记者的到来，老人只能强打着精神接待，因为太过疲惫，老人还是上床小憩一下。老人告诉记者，上了年纪之后，他每天都很嗜睡，但睡眠质量不大好，每次只能睡两个多小时，所以他基本上每天都要睡5次觉，除了睡觉之外，他的生活就只剩下早中晚三餐，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让他觉得非常无聊，但又无可奈何。郇崎老人很怀念两三个月前的自己，当时他每天只要睡两觉，还能到1公里外的公园去散步。身体机能的退化让老人觉得沮丧。

    11:10

    楼下小店凑合顿午饭

    “小云在的时候，总是她下厨给我做可口的饭菜，小云回老家嫁人了，只剩下我一个老头子就不愿意开火做饭，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在楼下的小饭店里凑合的。”临近中午，疲惫的郇崎老人准时醒来，他总是算好了时间，去楼下不远处的小鲁餐厅吃饭，去晚了就没座位了。郇崎老人称，一方面是因为这家餐厅菜做得好吃，另一方面是这个“鲁”字不时会勾起老人的思乡之情。郇崎老人每天吃饭只要一荤一素，吃得少而且慢，中午剩下的菜必然要打包，多要一份米饭，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当作晚餐。记者在老人的厨房看到，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开火做饭，屋里没有冰箱，也没有蔬菜，只有几把挂面和几包榨菜。老人告诉记者，他半夜醒来睡不着觉，就会下点挂面，或者喝包牛奶，嚼点饼干充饥。

    14:30

    午后翻看老青岛照片

    吃过午饭后，老人在周围散步消消食，就赶紧回家睡午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2时30分，无所事事的老人或者浇浇花，或者在阳台上看着大运河晒太阳打盹，原本家里还有个小狗陪着他，但自从身体状况变差后，他没法定时带小狗下楼溜达，只能将小狗送人了。

    有兴致的时候，老人总会打开相册，看看自己和家人年轻时候的照片。指着老照片，郇崎老人告诉记者，这是他小时候少先队的照片，这是他上中学时跟母亲还有大姐的合照，这是他年轻时跟妻子的结婚照，还有他担任组织部长时工作的照片，以及他创办全国第一个 “关心下一代图书馆”的照片。郇崎老人称，翻照片回忆青春岁月是他的一种享受，但最近视力越来越差，慢慢照片看着都变模糊了。

    19:00

    听着新闻联播睡着了

    夜幕降临，吃过用微波炉加热的剩饭，老人打开了北卧室的电视机，这台电视不仅屏幕小，而且画质也不好，但坐在了客厅中间的躺椅上，盖着大衣的郇崎老人觉得无所谓，因为电视再好他也看不清，只能坐着听电视。而且每次他听完新闻联播，身体就已经很疲倦了，忍不住又要上床睡觉，大概深夜10时才会再次醒来。

    郇崎老人称，记者的到来让他昨天的生活有了新的变化，平时他的生活就像是一遍遍重复的死循环，没有希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他希望《青岛早报》和《常州晚报》的跨省互动，能给他的空巢生活带来新的希望。

    回忆老青岛

    白发游子想落叶归根

    “青岛在我的记忆里是金色的，我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青年，那时候我朝气蓬勃，无忧无虑。如今已经是迟暮之年的我想要落叶归根，回到那片充满着美好记忆的土地上。”郇崎老人指着黑白照片里自己稚嫩的小脸称，当年他就住在巨野路的大院子里，邻居们都不富裕，但相处得就像是一家人，有一户邻居炸带鱼满院子飘香，邻居阿姨总会给他们这些小馋猫的嘴里塞上一块。他和小伙伴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栈桥附近的海边游泳嬉戏，八大关景区和中山公园内也留下了他青少年时的足迹，他做梦都想再回去看看。“青岛还有我白发苍苍的大姐，我憨厚孝顺的侄子一家，还能找到我云南路小学和青岛九中当年的同学，我希望能回到故乡找寻亲情。”郇崎老人称，如果青岛的爱心家庭接他回家住有困难，他的退休工资足够在青岛租一间房子，让有爱心的市民搬来跟他一起住。

    呼吁全社会

    给空巢老人更多关注

    “空巢老人需要的不仅仅是吃得好住得好，更重要的是一种关怀与亲情，也许在老年公寓里，老人能得到妥善的照顾，但家庭里的亲情是护理员无法替代的。”郇崎老人称，自己登报求领养，希望融入到一个新的家庭里去，不仅仅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空巢生活，也是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让身边更多的空巢老人找到改变命运的途径，即便自己的尝试最终没能成功，但也希望其他空巢老人能够继续尝试下去。

    郇崎老人称，自己因为登报求领养成了常州的“新闻人物”，现在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身边的一些朋友并不赞同，觉得他这种求领养的方式，是在挑战“养儿防老”的传统观念。但也有朋友觉得他是在推动国内空巢老人养老方式革命性的改变。郇崎老人称，空巢老人需要社会更多的关注，他们的儿女不是不孝顺，而是遇到实际困难无法贴身照顾老人，那为什么空巢老人不主动一点，自己走出小房子，通过双向选择被新的家庭领养，迎接一个新的晚年生活。

    老人强调

    把我的病跟人家说清楚

    就在记者采访郇崎老人时，一名青岛的热心人拨通了记者的电话，表示愿意领养郇崎老人，老人接过电话再三向这名好心人表达感谢，称大家的热心让空巢老人的生活又有了希望。但郇崎老人再三强调，记者在选择领养家庭时，一定要把他的身体情况跟对方说清楚。为了这次求领养，他专门到医院做过体检，发现他有三级高危型高血压，高血脂症，并有间歇性脑梗塞，腰椎间盘突出，腿有点拖不动，双眼之前做过白内障手术，现在只能看3米多远，但目前生活能够自理。他希望领养家庭能够慎重考虑他的身体情况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