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帅和小严的家 新华社记者 周竟 摄
9岁和13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龄,而浙江海宁许村镇的一对兄弟小严和小帅却过着与普通孩子截然不同的生活:母亲8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在工地上打工的父亲整天酗酒不管他们。两兄弟至今没有户口,也未上学,在镇上流浪。由于没有经济来源,他们以偷窃为生,三年来偷遍全镇。
“如果不改变,将来等待两兄弟的将是监狱生活。”许村镇派出所所长沈孝锋担忧地说。
令人痛心的是,小严和小帅的故事并不是个例,不少留守儿童或者在城市的民工二代子女都面临相似的境况,他们成为未成年犯罪的主要人群。谁来拯救他们?
家喻户晓 偷遍全镇,甚至偷到了银行
一个晚上,许村镇农商银行的报警器突然响起。正在值班的许村派出所民警徐海强心头一惊赶往银行,心里想“不会又是那两个小鬼吧?”
果然不出所料,徐海强在银行的角落里找到了小严,试图偷保险箱不成偷了柜台上的捐款箱。
“胆子太大了,真不知道接下去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徐海强很无奈,因为小严仅9岁,没有达到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也不属于未成年犯管教所管理的范畴,只能对他进行教育后释放。
这样的故事已经持续了三年多。民警说,小严和小帅自搬到许村镇,就成了派出所的常客,这个镇上10%以上的盗窃案都和他们有关。“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已偷遍了全镇。汽车、超市、农贸市场、住宅都偷了,现在银行都敢去。”徐海强说,他们俩上一次被抓仅在一个月前,这两兄弟和另外两个小孩连续对40多辆汽车进行了盗窃。
记者采访期间,镇上不少居民向记者抱怨,“前段时间我们家里办丧事,这两小鬼竟然也进来偷”“我婆婆那个老房子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他们进了我的超市,在超市里睡了一夜,偷吃东西、偷钱,临走前还穿走了店里的新衣服”……
记者在许村镇公园门口的游戏机前找到了小帅和小严。13岁的小帅看着很壮实,比较内向,不爱说话,9岁的小严则皮包骨头,比同龄人小了一圈,但神情又似小大人,眼睛盯着陌生人看毫不害羞。两人显然已很久没有洗澡,身上散发着很重的味道。对于偷钱的理由,小严很坦白地说是因为没钱。
“偷了钱干什么?”“买方便面,玩游戏。”
“家里吃不饱吗?”“爸爸白天上班,晚上喝酒,不管我们。”
“爸爸给你们钱吗?”“很少给,有时候给十块钱让我和哥哥买菜做饭吃。”
徐海强说,他开始还以为教育几次他们会改掉偷东西的毛病,但当了解这个家庭后,觉得很难。原来两兄弟的父亲是个酒鬼,在工地干活,每月2000多元收入,经常不管孩子吃饭,也几乎不给零花钱。偷窃成为两个孩子生存的“必须”。
“每次抓他们到派出所,看到他们吃盒饭总是狼吞虎咽的,忍不住又给他们买点零食。觉得他们可怜又可气。”徐海强说。
无人关注
没户口、没学上、没人管
小帅和小严的家在镇上老街沿河边的一间平房里,是花150元租来的。屋里一片漆黑,灯是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垫塌陷,棉被散发着腐臭味,脏衣服随处扔着。锅碗瓢盆堆在角落,看上去已经放了好几天没洗。
两兄弟的父亲杨江军的着装和流浪汉无异:衣服裤子鞋子都沾着泥巴,30摄氏度的气温还穿着棉服,棉服上有个大洞,棉絮露在外面,头发和胡子很长并打着结,身上散发着难闻的酸臭味。
杨江军12年前从贵州毕节来到浙江打工,妻子在8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平日他在工地当钢筋工谋生,每月只有2000多元收入。然而他每天要喝半斤到一斤白酒,多的时候能喝一斤半,抽三包烟,经常为了喝酒抽烟连饭也不给孩子准备。有周围邻居曾目睹两兄弟从垃圾桶里找吃的。
因为酗酒,杨江军不知多少次醉倒在马路边。“我经常看到警车把他送回家。”一位邻居说。
小严说,他和哥哥每天在外面游荡,经常晚上不回家,住在公园或者桥洞里。“不想回去,觉得他烦。”小帅说,每次酒后爸爸都会发酒疯,以前还会打他们,现在因为自己会还手,所以经常在家对打。
两个孩子至今没有落户。杨江军说,“生出来后没有在意这个事情,出生证也没了。”因为没户口,兄弟俩除了上过几天幼儿园,就没再上学。
与杨江军不在乎的态度相反的是,当记者问“你有什么愿望”“羡慕其他孩子什么”“希望生活有什么改变”等问题的时候,小严的回答都是两个字“上学”,虽然他答不上来上学有什么好。小严说,每天傍晚他都会等小伙伴放学,然后一起玩。
对于未来,杨江军说,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自己都顾不过来”。
“你们还爱爸爸吗?”小严沉默了一会,回答说:“爱。希望爸爸不要再喝酒抽烟,对身体不好。”
谁来拯救
难道眼睁睁看他们堕落?
许村派出所的民警很为这两兄弟着急,“我们已尽最大的努力来教育他们,但没有看到效果。”“这样下去,他们胆子会越来越大,迟早走上犯罪道路,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监狱。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而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小帅和小严的故事并不是个例。今年4月,浙江金华公安抓到了一群连偷50多起的“江湖大盗”\u2014\u20146个平均年龄10来岁的小孩。浙江温岭市人民法院2014年做过统计,当地未成年人刑事案中90%都是外来小孩所为。
徐海强说,这些孩子共同的特点就是家庭环境差,父母不负责任,同时他们又被社会忽略。“难道眼睁睁地看他们走向堕落吗?”民警们很无奈。
“在孩子的监护人严重失职的情况下,由谁来监护孩子的成长,监护权如何移交?”浙江大学社会学系教师麻美英说,两兄弟的故事反映出诸多社会问题。
海宁民政部门表示,由于两兄弟都不是海宁户口也达不到其他条件,不管是上户口、上学还是申请低保都得回到贵州老家,除非有突发意外他们才有政策出面帮忙。而杨江军则说,自己出来打工10多年,老家一无所有,已经不可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