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出现的各种“寄血验胎儿性别”广告

一家性别鉴定中介公司客服人员在网上向记者介绍寄血验胎儿性别的服务流程

    抽10毫升静脉血冷藏空运到深圳，由黑中介将血样转运至香港，胎儿性别检测报告出来后反馈给孕妇。单独二孩政策放开后，很多家庭想选择二孩性别，但又苦于内地禁令。于是一个跨香港、深圳，辐射到北京及其他省市的“寄血验子”服务应运而生。法律和医学专业人士提醒，在这种情况下得出的检验报告，不但承担着很高的法律风险，其可信度也值得怀疑。

    个案

    为了儿女双全选择二孩性别

    36岁的小曾（化名）刚刚查出自己怀孕了，惊喜之余又有些许纠结，因为家中大宝是个女孩，如今二宝已经“发芽”，她特别希望是个男孩。“以前只让生一个也就没什么可选的了，现在让生两个了，我们觉得还是设计一下比较好，要是一儿一女，儿女双全那该有多么美满。”小曾原本想托个熟人做腹部B超鉴定一下宝宝性别，但是一打听，得需要怀孕16周才能看清楚，“到那个时候孩子长得太大了，如果不要的话，必须得住院做引产手术，那样对身体伤害大不说，最大的风险是可能永远失去生育能力。”小曾对此非常担心。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小曾偶然从网上一家论坛中得知，在内地属于非法的胎儿性别鉴定技术，在香港则是合法的。二胎放开后，深圳黑中介瞅准这一商机暗中牵线搭桥，形成灰色利益链条，目前业务范围已从中国大陆南方几省扩展到北京、东北等北方地区。

    记者进入几个亲子论坛浏览时发现，想做二孩性别检测的准妈妈们大有人在，她们聚在一起互相交流经验。网友“甜蛋糕”说：“俺也准备要二宝，正在纠结中，到底要不要去验？如果还是女儿，要不要打掉？”网友“害怕过年”说：“香港很多诊所都可以做，他们也可以安排你在深圳抽血，然后送到香港化验所检测。”

    调查

    6600元寄血验胎儿性别

    在百度上查询，立刻就能检索到“香港Y-DNA检测中心”。词条上称:香港Y-DNA检测中心，致力于为国内准妈妈们提供产前需要而精心设计的境外医疗服务。专业的香港性别鉴定服务机构为你提供各地区胎儿性别预测服务。

    记者以咨询者的身份与网页上的“岳姑娘”建立QQ联系。刚开始，岳姑娘建议记者到深圳或香港抽血检测，但记者表示实在太忙无法离京，“该怎么检测？”过了一会儿岳姑娘在回复中要求记者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我只是客服，关于您的问题，我会找我们的医学专家为您解答。”

    很快，一个来电显示为“广东深圳”的手机电话号码打了进来，自称“医疗顾问”的谢女士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发出一连串问题：“末次月经是几月几号？一年内有没有生过男孩？有没有流过产？”从深圳谢女士那里记者了解到，胎儿性别鉴定是有条件的，首先要孕期满7周以上、其次在内地做B超显示有孕囊和胎芽、第三是在一年内没有生过男宝宝或流产史。对于第三个条件记者表示不解，谢女士解释，这是因为一年内曾经生过男孩或者流过产，母血中有可能还会残留Y染色体，从而影响检测结果。

    对于家务事业都繁忙、分身乏术的北京二孩准妈妈们，谢女士称，来不了香港、深圳也没关系，公司提供寄样服务。“你先给我们汇款600元，我们给你寄去一个低温箱、干冰和三支特殊针管，你在当地找个私人诊所抽血，然后通过我们推荐的专业物流公司空运到深圳，运费1000元。”谢女士很熟练地把寄样流程和价格讲了一遍。据她称，在接到血样之后，他们将在24小时之内把血样送到香港检测中心。据了解，这家黑中介每天都有一班通勤车发往香港，专门运送待检血样，车程只有40分钟。

    孕妇们又是如何抽血呢？记者电话咨询了几家医院检验科，有的医院明确表示，不给做“无名抽血”，难道“寄血验子”会卡在抽血环节上吗？对此，谢女士给记者支招：“你找找医院的熟人，或者到私人诊所多给他们点钱就行。”

    单独二孩放开后内地需求量大增

    “和我们合作的香港化验所有三个，”谢女士说，“联合国际、Y-DNA、达雅高，在哪家检测由你自己选择。”据了解，收费标准分为两档，怀孕7周检测费用5000元，怀孕8周检测费用为4500元。检测结果会在两个工作日内得出，“到时候我先电话告诉您结果，方便您尽快选择要还是不要，报告单随后会寄到您的家中。”记者估算了一下，从北京抽血样空运到深圳，再转运到香港检测，所花费用共需6600元。

    为了让记者下决心检测，谢女士透露，单独二孩政策放开后，内地胎儿性别鉴定的需求量大大增加，“以前我们的服务对象主要是福建、广东一带，最远也就是湖南、湖北，但如今，北京的、东北的、内蒙古的都有，上周我们还做了一单北京孕妇呢。”

    “到底准不准呢？”记者还是表示犹豫不决，电话那边的谢女士立即回答：“你还不知道吧，这种检测的准确率在98%以上的，我跟你说，我都干了三年了，还从没有人出现检测错误。”

    最后记者又表示有可能飞深圳去抽血，谢女士立即嘱咐道：“你到了深圳一定要马上噢，我带你找诊所去抽血。”

    内地孕妇跨境验血有三个途径

    在调查中记者了解到，内地孕妇跨境验血有三个途径，其中两个属于违法。

    途径一

    孕妇持港澳通行证到香港诊所协助检测。没有违反我国相关法律。

    途径二

    孕妇到深圳找黑中介，由黑中介领着到诊所抽血后即可回家，黑中介每天有一班通勤车，将血样送到香港化验所化验。两个工作日内，黑中介先电话通报化验结果，随后将化验报告寄出。因为抽血环节在内地发生，所以属于违法行为。

    途径三

    生活在北京等内地城市的孕妇，可以采取“寄血验子”的方式。孕妇先打600元给黑中介，他们接到钱后将会给孕妇寄去一个低温箱和三支特殊针管。孕妇自己想办法抽取10毫升静脉血，放入低温箱中。再花1000元，委托黑中介推荐的物流公司将血样空运到深圳，当孕妇把尾款5000元打给黑中介后，这份血样就会被送到香港化验所，检测报告在两个工作日内得出。黑中介先电话通报化验结果，随后将化验报告寄出。

    官方回应

    市卫计委：

    对这一链条尚不知情

    记者昨天联系到市卫计委妇幼处相关负责人，她表示，我国严禁违法鉴别胎儿性别，但对于“寄血样到香港检测”这一渠道，这位负责人表示还从没听说过。

    不过，北京京翰医患纠纷调解与法律援助中心律师张文生说，因为我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36条明文规定，禁止“进行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鉴定或者选择性别的人工终止妊娠”，并规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在孕妇和香港化验室之间牵线搭桥的深圳黑中介，因参与了医学诊断行为，属于非法行医。

    为何胎儿性别鉴定在香港是允许的，而在内地属于非法的呢？北京市卫计委副主任钟东波昨天表示，这主要是因为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使得我国人口出生性别比一直处于失衡状态。

    出生人口性别比是指每出生百名女婴相对的出生男婴数。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出生人口性别比一直高于103至107的正常值范围，2008年达到120.56，2011年下降至117.78，仍处于偏高水平，很多人因为知道胎儿性别而选择放弃，女婴非正常死亡现象十分突出。据分析，利用超声波技术和其他技术手段进行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鉴定和选择性别的人工终止妊娠等是出生人口性别比升高最直接的原因。

    专家指出，人口性别比长期偏高引发的社会问题令人担忧，其中带来的婚姻挤压（城市男娶乡村女）、拐卖妇女等社会问题不容忽视。因此，必须加紧遏制性别比失衡持续偏高的趋势。

    内存

    母血DNA鉴别胎儿性别

    这项技术具体方法是，孕妇最早怀孕满7周以上的时候，抽取静脉血液10—12ml，经过多重离心分离DNA染色体，检测血液样品中是否存在Y染色体。如果在血样中发现Y染色体，那么一定是男宝宝。如果没有，则就是女宝宝。 在我国内地这种方法也在应用，只是由于法律禁止，医院不出具检查胎儿性别，而是用于遗传基因病早期筛查，帮助遗传病家庭优生优育。

    专家提醒

    “寄血验子”有风险

    在采访过程中，无论是法律专家还是医学专家均表示担心，在“寄血验子”这一灰色利益链条中，最大的风险承担者是孕妇家庭。张文生律师说，化验所是否具有资质、检验报告的真伪、检验结果是否准确，这些环节均无人监管，过程也不透明，被黑中介一手遮天，“最后吃亏上当的还是孕妇家庭。”他说。

    另外，虽然抽血鉴别胎儿性别的准确率在98%以上，但仍然有2%左右的失误。记者就此问题与谢女士沟通时，她坦言，如果出现失误，只能是孕妇家庭自认倒霉，“找我也没用啦，因为不是我检测的，报告也不是我出的，要维权你就得到香港找那家检测中心去啦。”

    除了真假难辨、维权无门之外，血样运输过程中也存在很大隐患。北大医院检验科主任李海霞指出，黑中介物流公司很难做到万无一失。“首先血样采集完毕后要放入零下80度冰箱中保存，他们所提供的低温箱能否达到这个标准。其次血样在运输过程中不能受到任何污染，如果污染了，血液不能用于检测。”记者从谢女士那里了解到，他们提供的低温箱只能保持在零下2—4度。(文/记者 赵新培 制图/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