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2100亿工程投资是否纳入水价成本
现在算成本,关键问题是工程投资那部分钱,中央政府怎么看,如果说这就是给老百姓办好事,不考虑收回投资,老百姓交水费只是交工程的运行维护费,那水价就很低。
伴随着工程成本剧增,届时南方北调水的用水价格是否也要翻番?
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的专家表示,按照2000多亿元的工程成本粗略计算,单方水投资额相当于10%,也就是20多元,而水价又接近单方水投资的10%,所以“南水北调”的平均水价大概是2块多钱。
但这只是按2400亿工程投资计算,如果考虑到配套支线分水工程投入、后期工程维护、水源地生态补偿以及自来水加工、市内管道输送成本,每方“南水北调”水到北京用户端的价格,有人测算,高达10多块。
“单方水投资和成本水价就跟人的身高和体重一样,不是一个概念,现在很多人搞糊涂了,认为‘南水北调’投资二十几块钱,海水淡化才5块钱,这就是拿身高和体重比较的问题。”许新宜对记者表示,单方水投资额除了用来比较工程方案的优劣外,几乎没有实际意义,平均水价也比较模糊,因为引水的源头水价低,末端肯定高。
不过,傅涛认为,相比海水淡化,南水北调是国家战略性工程,大部分调水成本没有纳入到户水价,政府做了战略补贴,如果算全成本是非常高的。
由此而来的问题是,“南水北调”的汉江水如何定价,成为一个两难问题,定价过高,当地承受不了,不愿意使用;定价太低,又难以收回成本。
“南水北调东线调水到德州,水价比当地水价高,当地不愿用,结果就只能躺在那里‘晒太阳’了。”一位不愿具名的专家对记者表示,很多人担心“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调来的水价格太高,最后也成为这样的“晒太阳”工程。
北京市“南水北调”办公室主任孙国升曾公开表示,预计“南水北调”到京的成本价不会超过每吨3元。
然而,上述专家认为这种说法“不靠谱”。“因为中线工程不能跟东线比,东线到末端是两块多钱,但东线的投资也就几百亿元,中线投资成本数倍于东线。”他表示,光知道总投资数额还不够,还要弄清楚工程分段的每一段项目投了多少,到哪一个口门多少钱,才能算出进京的成本价格。
该专家建议,相关部门应该公开信息,“既然说成本不高,那就把数据拿出来”。
记者就此联系国务院“南水北调”办多次,对方均回复“最近工作忙,没有时间接受采访”。
根据国务院公布的《南水北调工程供用水管理条例》,南水北调工程供水实行由基本水价和计量水价构成的两部制水价,具体供水价格由国务院价格主管部门会同国务院有关部门制定。
“水价由发改委物价司来算,现在算成本,关键问题是工程投资那部分钱,中央政府怎么看,如果说这就是给老百姓办好事,不考虑收回投资,老百姓交水费只是交工程的运行维护费,那水价就很低。”许新宜表示,原来测算是按照微利——控制在投资的5~6%,如果中央政府同意,这部分利润可以不要。
“价格和成本是两回事,不管是谁投资,都是社会成本。”贾绍凤认为,如果不算这些成本,其实是用全国人民的税收来补贴“南水北调”、补贴北京。
那么,如果政府补贴水价,北京是否有更高的积极性使用“南水北调”水?
“我是盼着水来。”朱晨东表示,就算水价不补贴,就算价格再高,北京也需要,因为北京的家底就这么点,水务局的人都很着急,而老百姓不管这点,只要拧开水龙头有水就行。
在他看来,除了灌满密云水库保障正常的用水之外,“南水北调”的水更重要的作用,是补充北京地下水和生态环境用水——这方面北京已经欠账太多。经过这么多年超采,北京地下水严重透支,而生态用水现在还在用回收利用的中水,这些水不适宜接触,更不适宜游泳,其中的污染物还有可能渗入地下水中,污染地下水质。
6. 配套支线分水工程未同步跟进
北京确实缺水,也有经济实力,配套做的比较好,超额完成了原来的规划,而其他地区用水需求没那么迫切,财力也不足,配套工程就很难说了。
虽然通水在望,但“南水北调”中线仍存在一系列疑问。
汉江、丹江的水量能否满足调水需求,是人们关心的一大问题。前几年汉江流域遭遇大旱,各地争夺水资源的博弈异常激烈。
因修建铁路而多次经过汉江上游的王梦恕对记者表示,眼看着汉江上游来水逐渐减少,担心丹江口将来能不能满足调水需要。因此,他也建议从三峡水库修建一个溢水孔,自流到丹江口,这样既能保证供水,也能解决三峡防洪问题,必要时这里可以作为洪水分流的渠道。
陕西在丹江口上游做的“引汉济渭”工程,也对下游水量产生之间影响,该工程计划年调水15亿方。
西安理工大学水利水电学院教授周孝德告诉记者,“引汉济渭”主要解决关中缺水的问题,到时候可以置换部分渭河水资源,加上东庄水库修好后冲刷河道,可以有效改善渭河水质和泥沙等问题。
“‘引汉济渭’某种程度上是对陕西的补偿,陕西也是‘南水北调’中线水源地,水源上游做出牺牲,那就给一定的补偿。”贾绍凤认为,这是平衡各方利益的一个办法。
不过,许新宜对此并不担心。“‘南水北调’中线设计调水是95亿方,但不可能每年都调走这么多,也要考虑水源地的情况,天上不下雨,丹江口没水,谁也没有办法”。但是,这也正是“南水北调”工程的意义所在,“南水北调”的水补充到北京后,北京就可以涵养、补充地下水,成为战略储备,一旦丹江口和华北平原都缺水,依靠这些储备华北地区还能“扛上几年”;否则,一旦遭遇大旱,地下水也采不上来,老百姓就只能逃荒了。
对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来说,另一风险在于工程沿线的配套分水工程能否完工。如果这些工程完成不了,那就相当于修了一条只供北京的调水工程。
“现在石家庄到北京这段没问题了,已经考验了这么多回了。”朱晨东告诉记者,京石段经过这几年从河北应急调水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北京的配套工程做的很早,今年还要完工一批配套工程。
不过,沿线的河南、河北等地,配套的支线分水工程能否完工还存在疑问。
“这是中国的通病,几十年都这样,中央出钱修一个工程,本来地方政府要配套的却没有配套,工程就在那儿‘晒太阳’。”贾绍凤表示,北京确实缺水,也有经济实力,配套做的比较好,超额完成了原来的规划,而其他地区用水需求没那么迫切,财力也不足,配套工程就很难说了。
“地方政府才不会去做这些配套项目,本来财政就没钱;再者,建好之后也不会用,没人愿意做,就等着中央投钱。”一位不愿具名的水利专家表示,“南水北调办”设在北京,也有“屁股决定脑袋”之嫌,这一点在黄河水利委员会和长江水利委员会身上都能看到——往往单位落在哪个地方,就多考虑本地区的利益。
“我们几乎所有的调水工程的使用效率都比较低,用的最好的是‘引滦入津’,利用率是50%。”贾绍凤表示,好多地方一说缺水就要调水,这种简单的逻辑是错误的,要考虑更多的事情,通过工程来解决缺水,任何工程都是需要成本的,应该尊重经济规律。
9月汛后,北京迎来丹江口的一江清水,这或许只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另一个开始。至于沿线配套工程能否完成,完成后能否避免“晒太阳”,或者说“南水北调”中线能否避免东线的命运,尚待实践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