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首大坝,中线的“水龙头”。
距离淅川县几十公里的邓州,刘楼移民新村中,一名妇女正在晒麦子。
吴德功在新家院子里种菜,平日就和老伴在院子里劳作,他仍习惯做点农活。
王品兰站在农场中,几个月前,她花了3万块承包了村里的农场,养起了羊。
越麦田 穿黄河 一泓江水润京津
历经长达11年建设施工,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将于今年年底正式通水。这条长1277公里的水渠,工程量虽不比长城,但却凝聚着中国人的汗水乃至生命,它隶属当今世界最为浩大的水利工程“南水北调”,是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
两千多年前,在中国广袤的疆域北部,中国人用汗水乃至生命,修筑起了迄今为止全人类耗时最长、工程量最大的防御工事:长城。两千多年后的今天,如果你乘坐飞机,一路向北低空飞过中国汉江中游,你可以看见这条白色的渠道,一千多公里蜿蜒,穿越中原,直抵北京。
工程建设的艰辛、水库移民的离愁、移民干部的劳累,酝酿半个世纪的工程蕴含着太多的故事,现在,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全线通水在即,全线的终点—北京颐和园团成湖畔,人们翘首以盼,喜怒哀乐将汇成汩汩碧泉。
文、图/本报记者 蚁畅
“我是看着这水,看了一辈子啊。”2014年10月30日,阴天,66岁的李进群站在渠首大坝边上,望着西边汩汩而来的丹江水,他的右边袖子空荡荡,随着风摆动,身后,一块硕大的广告牌上写着:热烈庆祝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开闸通水。
李进群所站立的渠首大坝,正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开端,被称为中线的“水龙头”,只要这里一开闸,来自丹江水库的水,便沿着渠道一路北上。渠首位于河南省淅川县陶岔村,再往西约500米,就是丹江口水库。目前,渠首大坝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随时等候开闸通水。
40余年工程将完工
1969年前后,南水北调渠首大坝项目选址陶岔村。项目落地陶岔村,李进群是很早知道的,这个在水边长大的农村小伙,永远忘不了儿时的丹江水库,水绿鱼肥。1969年项目开工,南阳市来了上万工人义务支援建设,作为陶岔本村人,李进群自觉更有责任和义务参与,“什么体力活都干,拉了很多土方。”
1969年5月,李进群记得很清楚,工地上机器轰隆声作响,他正拉着一车土方,远处一台绞车突然发生故障,粗大的钢索被甩出,重重打在他右臂上,将他右臂打断。四年后,“老坝”竣工。
2012年的6月30日,渠首大坝达到162米高程,实现安全度汛目标。同年的9月24日,大坝迎来最后的混凝土的浇筑;也就是这一天,大坝坝顶达到176.6米的高程,就此封顶。工期完成,比预计的提前了3个月。
2013年8月,渠首大坝通过了国务院南水北调办组织的蓄水验收。李进群仍在大坝周边徘徊,过去40多年时间里,他凭着一腔淳朴的愿望守在大坝边,捡垃圾,用碎石碎渣填补泥路的坑洼。
“穿黄”技术全国首用
长江在南,黄河在北,届时,从渠首大坝奔涌而出的长江水,再往北行进,就必定遇到黄河。工程师们眼前的问题十分简单:长江如何过黄河?
最后,专家们选择了隧洞方案。
2005年9月27日,南水北调干线穿黄工程正式开工,工程总长19.3公里,总投资31.37亿元。
穿黄工程同样复杂。其主要建筑物包括穿黄隧洞及其进出口、退水闸(洞)、南岸连接渠道、北岸明渠和新老蟒河倒虹吸及其他交叉建筑物等,均为1级建筑物。其中,穿黄主体建筑物,即隧洞及其进出口建筑体的设计洪水标准为300年一遇,主要建筑物的地震设计烈度为7度。
工程人员介绍,穿入地底的长江水,水位降低,通过使用倒虹吸的办法,引长江水回到地面上,继续北上流淌。由于施工要穿越黄河水下30多米深的细砂层,因此隧洞的掘进采用盾构的方式进行,这在国内尚属首次。
年输水95亿立方米
据了解,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提出构想至今,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主体已经成型,仅中线工程一期,就有16个城镇因此迁建,沿线建造了渡槽、倒吸虹、隧洞、桥梁、分水口、退水闸、铁路交叉工程等各类建筑物两千多座。
记者看到,总干渠分为两个隧洞,笔直钻入巨大的堤坝之下,堤坝的那端,便是黄河。总干渠中已经可见清澈的长江水,隧洞主体工程已经成型,几辆推土机仍在忙碌工作,干渠两边,数十名工人正在进行加固作业。
在项目管理处工作大楼内,调度室的工作人员仍在忙碌工作着。南水北调中线局河南直管建管局技术管理处处长李明新介绍:穿黄隧洞部分长度为4.25公里,通过隧洞,每年总干渠向黄河以北平均输送水量达95亿立方米。
从地表上看,工程现场十分平静,但地底下30米的现场,却进行得惊心动魄。“穿黄”工程被称为南水北调的咽喉,工程的成功,意味着南水北调总干渠此后将畅通无阻。在穿黄隧洞的另一端,利用水体自身倒虹吸流淌而出的长江水依旧清澈,与黄河“擦身而过”的长江水,沿着白色的干渠继续北上,流向沿路饥渴的土地和人们。
他们,一辈子都在移民
丹江口库区淅川县成中国移民第一大县
河南淅川县,南水北调丹江口库区移民总计16.5万,涉及11个乡镇、168条村庄,相当于湖北省五县市移民总和,超过三峡库区外迁移民总量,堪称中国移民第一大县。
深秋的暖阳下,原淅川县沿江村村民吴德功在新家门口晒麦子,原淅川县胡坡村村民王品兰在刚承包的羊场巡视。他们的故事,是16.5万淅川移民的浓缩。
最远迁500公里外
2014年10月30日,淅川县移民局副局长梁占佩讲话讲到一半突然叹了一口气,在高高堆起的移民材料夹缝中,他沉默良久说了一句,“如果你也在移民现场,你就能体会移民不容易了。”
“还是得走啊,北京渴。”75岁的淅川沿江村移民吴德功说。
实际上,不止北京渴。包括河南、河北、山东及京津在内,淡水资源都匮乏。
根据淅川县政府的资料记载,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修建丹江口水库开始,淅川县内总共20.2万移民历时20年,先后分6批迁往青海、湖北、河南三省七个县市。在这20年时间里,上涨的江水淹没淅川县362平方公里的土地。
“在我国,这样规模的移民是极其罕见的,村民都不想走啊,很多人都是水上来了,就往高处挪,重新建房。现在让村民放弃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其中的艰辛和泪水,可以说是非常悲壮。”梁占佩说,在淅川的移民中,有约三分之一的移民已经是多次搬迁,许多人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南水北调工程。
为了保证南水北调的蓄水量,丹江口水库的水位预留到了170米,按照部署,淅川县于2008年12月启动最近一轮的移民工作,16.4万人将在2年多的时间内搬迁完毕,其中,最远的,将搬到500多公里之外的新乡市辉县。
每人都有“移民”经
75岁的吴德功,脚步有些哆嗦,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已经开始看不清较远处的光景了。在太行山脚下的沿江移民新村家里,他跪在地上,用手将刚刚洗过的麦子抹开,“我抹了一辈子的麦子,一辈子都在移民。”
根据淅川县移民局资料记载,1959年3月至1960年5月,淅川先后移民22342人,分别前往青海黄南、贵南和海南三个自治州,其中,第一批支边青年8808人,第二批家属14334人,其中大部分人后来返乡。吴德功就是支边青年中的一个。
李进群关于青海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对他来说,真正意味着颠沛流离的,是1966年开始的那次移民。
梁占佩介绍,1964年丹江口水库恢复施工,蓄水位上升,移民工作再次启动,其中除了在县城内投亲靠友的,有3批移民搬迁到湖北省,其中,1966年第一批10973人搬往湖北荆门县。
经过四五天的颠簸,吴德功一家来到了湖北荆门市利明村。吴德功说,荆门地区是水田,和老家的旱地不同,种植习惯难以适应,饮食也存在差异,而最难的,是无法融入当地。
吴德功心想,不如回家开荒山,他将房子扔了,卷起铺盖,举家坐船回到沿江村。由于无钱盖房,吴德功用干草堆成人字形,将床放在草堆之下,春夏秋冬,全家人守着荒山,在草堆之下睡了2年。
后来经济好转,在草堆原地,吴德功盖起了土坯房,一家人总算有了挡风的居所。
2011年,淅川县移民重新启动,吴德功又举家搬迁了,这次,他搬到了500多公里外的辉县。
永别故土暗自流泪
在经过漫长而艰难的疏通工作之后,淅川县16.5万计划移民中,绝大多数人签署了移民同意书。个别的“钉子户”也在最终被说服,同意签字。签字之后,对于移民来说,就是收拾家当,扔了房子,起身告别了。用移民干部、淅川县上集镇司法所所长王智红的话来说,“看到眼泪,一下都明白了。”
王品兰也清楚地记得2011年6月离别将至的那段日子,连续几个夜晚,村里移民家家户户几乎灯火通宵亮着,孩子们抵挡不住睡意,大人们则点算着家当,相互攀谈着,男人抽着烟,商量着去了新家,土地性质改变,人生地不熟,如何操起谋生的行当。女人有的想起就此和故土永别,暗自抹泪。
移民开始新生活
在2年多的时间里,淅川县16.5万移民悉数搬完了。移民后期发展工作,成为移民之后有关部门的重中之重。2013年,沿江村所在的社区总投资规模近22亿元。吴德功一家4个户口所分得的约5亩土地,也都承包了出去,为企业租赁生产。
而到了新家的村民王品兰,无法继续担任小学教师,她首先在一家超市谋得一份职位,不久后又到县城开了一家服装店,“但是离家太远,也没太赚钱。”
今年6月,王品兰将服装店关了,花了3万元,同时获得乡镇支持的贷款,承包村里的一处农场,引进羊只,最近,她正在学习羊只疾病防治技术。
记者在短时间内走访柴沟新村、刘楼新村、仓房新村、沿江新村、胡坡新村等近十个移民村,平日,村中年轻人多数在外打拼,同时村中也都纷纷发展起集体产业,蔬菜大棚、牛羊厂、菌菇大棚等在各村均可见到,柴沟新村更是发展起生态产业链,在有关部门资助下村集体养起牛羊,同时修建沼气池,利用牛羊粪便发酵,村民已经用上了沼气,粪便残余则变身为化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