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兄弟：被庇护的“生意经”

    周永康子侄违规“合作开发”6块油气田，隐秘获利7.6亿多元

    周永康之子周滨，一手拉下了中石油系蒋洁敏、王道富、冉新权等多名高管。

    新京报记者获悉，中石油系蒋洁敏、王永春、王道富、冉新权等多名高管被调查，源于2013年上半年，中纪委专案组收到有关部门掌握的情况，反映蒋洁敏等多名高管，帮助周滨、周锋等人获得油气田区块，谋取经济利益。

    2015年10月，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原主任蒋洁敏犯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6年。

    按新华社报道，在蒋洁敏的起诉书中，有这样一条：2004年至2008年，蒋洁敏在担任中石油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总经理，中石油股份公司副董事长、董事长、总裁期间，受周永康之托，利用职权为他人在获得油气田区块合作开采权、燃气轮机发电机组项目招标、天然气供应指标等事项上提供帮助，其行为严重扰乱了国家油气资源管理秩序，致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

    新京报记者调查获知，这其中提及的在油气田区块合作开采、燃气轮机发电机组项目招标等事项中获利的“他人”，便是周永康之子周滨和周永康侄子周锋等人。

    目前，周滨、周锋相关案件已进入司法程序，非法收益被收缴。

    第四只白手套

    杨保东是在2007年前后，在中标中石油系统的燃气轮机发电机组项目中，充当了周滨的一次白手套。

    坊间所称的白手套，指替别人把“黑钱”漂白，替别人打掩护的人。按此前媒体报道，周永康之子周滨被公开的白手套共有三只，分别是妻子的娘家人、“中旭系”的实际控制人吴兵、周滨的大学校友米晓东。

    新京报记者了解到，周滨还有第四只白手套。是周滨的西南石油大学校友杨保东(另案处理)。

    杨保东是在2007年前后，在中标中石油系统的燃气轮机发电机组项目中，充当了周滨的一次白手套。

    新京报记者调查获悉，2006年，杨保东了解到中石油集团公司下属的中油阿克纠宾油气股份公司(下称阿克纠宾)准备建一个自备电厂，招标采购三台燃气轮机发电机组，就主动和中航世新燃气轮机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航世新)取得联系，商议代理该公司参与投标。

    资料显示，阿克纠宾，是位于哈萨克斯坦西部的城市、阿克托别州的省会及最大工业、商业、文化中心城市。阿克纠宾拥有丰富的石油、天然气等资源，近年来，我国的中石油、中石化等国有大型石油企业已在该州进行了广泛投资，在当地开发油气资源。

    但中航世新不具备从事外贸业务的资质，杨保东又找到新荣国际商贸有限公司(下称新荣国际)，两家公司商定，组成联合体进行投标，由中航世新负责产品生产和技术服务，新荣国际负责进出口业务，首付款和提供各种银行保函。由北京华晨汉邦石化工程技术有限公司(下称华晨汉邦)作为两者投标联合体的代理参与招投标工作。

    资料显示，中航世新，是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于2002年组建成立的股份有限公司。新荣国际，是中国五矿集团公司在香港设立的全资子公司五矿企荣有限公司的子公司，批发钢铁、炉料、有色金属、机械电子设备仪器仪表、建筑材料、装饰材料、佣金代理；商品进出口；工程项目咨询等业务。

    工商资料显示，华晨汉邦位于平谷区兴谷工业开发区，注册资本100万元，由数名自然人股东组成。

    新京报记者从案件知情人处获悉，周滨的另一大学校友米晓东(另案处理)听说此事后，找到杨保东表示自己也想参加。杨保东考虑到米晓东和周滨的关系，为借助周滨在中石油系统的人脉关系，使中航世新中标，他同意米晓东和周滨共同参与该业务，并答应中标后按每台机组售价的3%左右给中介费。

    米晓东将中航世新起草的一份介绍该公司及所生产燃气轮机组基本情况的书面材料，转交给周滨。

    周滨将报告通过蒋洁敏的秘书转交给蒋洁敏，要求蒋洁敏帮忙。

    案件知情人透露，2005年9月，周永康曾要求蒋洁敏支持周滨在中石油开展业务，蒋洁敏表态一定会支持照顾好周滨。此后，周滨与蒋洁敏建立了直接联系。

    蒋洁敏在报告上签批了“支持民族工业”的意见。

    新京报记者获悉，蒋洁敏签批后，周滨找到时任中石油国际开发公司总经理汪某某，要求汪支持中航世新中标。汪某某联系了阿克纠宾公司总经理王某某，告诉他周滨想做这个业务。

    然后，米晓东以中航世新的名义去找王某某，将中航世新起草、蒋洁敏签批有“支持民族工业发展”的报告转交给王。

    王某某将蒋洁敏签批的报告给阿克纠宾公司招投标办主席张某某看，让他将中航世新纳入招投标范围，落实蒋的意见，安排中航世新中标。因为阿克纠宾公司项目招标的设计方案与中航世新公司的发电机组配置不适当，张某某召集主持招标的高管开会，传达了王某某的要求，调整了评标中商务指标和技术指标的比例，对设计方案进行了调整，使项目发电机组的发电额与中航世新公司的产品相匹配，并在评标过程中，蓄意提高中航世新的评分，使得中航世新中标。

    案件知情人透露：2007年前后，新荣国际和中航世新组成的招投标联合体顺利中标。之后，杨保东、周滨、米晓东以收取代理费的名义，非法获利1500多万元，其中周滨米晓东共分得美元120万，周滨得到其中的一百万美元。

    周滨四块油田获利5.4亿

    相关财务数据显示，周滨通过股权变更的方式将秋海和德淦及四个区块的合作开发权转让给吉林天卓，共获款5.56亿，扣除投入，周滨实际获利5.4亿多元。

    新京报记者调查获知，帮人中标，收取代理费仅仅是周滨和中石油“生意”中的一个小插曲。利用周永康的影响力以及蒋洁敏等中石油高管的帮助，周滨先后获得四块油田区块合作及开采权，后周滨将这四个油田区块转让给他人，从中非法牟利5.4亿多元。

    案件知情人告知，2006年初，周滨与其白手套、西南石油大学校友米晓东商议做油田区块合作开发生意，由周滨向蒋洁敏提出。蒋洁敏建议他到油气当量快速攀升的长庆油田找合作区块，并安排他和时任长庆油田分公司总经理王道富联系。周滨找到王道富，王道富为周滨推荐了王盘山西区块，同年12年，王道富签发了王盘山西区块合作开发的申请报告，周滨将报告转交蒋洁敏，请蒋批准。

    按中石油股份公司管理合作开发油气资源管理办法，合作开发油气田区块，必须符合探明储量和取得采矿权两个条件。

    案件知情人告诉新京报记者，蒋洁敏明知该区块未探明储量，按规定不得合作开发，仍违反审批程序和规定签批了同意意见。

    2007年年初，在中石油长庆油田总部所在地西安，米晓东参股设立了陕西秋海汲清石油科技有限公司(下称秋海汲清公司)，担任法人代表。2007年2月，周滨实际控制的陕西秋海汲清石油公司获得了王盘山西区块合作开发权。

    2007年9月，秋海汲清公司在北京成立办事处，设在望京新城的方恒国际办公楼，该房产是由米晓东作为委托代理人于2007年替周滨岳母詹敏利买下的。

    同年底，在西安秋海汲清同一地址，成立了另一家石油公司陕西德淦石油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德淦石油)，其主营业务范围与秋海汲清相同。工商资料查询，公司创始股东为北京海天永丰石油销售有限公司(下称海天永丰)，而海天永丰的大股东是周滨岳母詹敏利。詹敏利出资350万元，占股70%。德淦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也是周滨。

    新京报记者调查获悉，周滨拿到王盘山西区块合作开发权后，蒋洁敏遂详细向周永康汇报了周滨在中石油做业务的情况，包括与长庆油田合作开发的区块。

    案件知情人告知，同年六七月，周滨借口王盘山西区块效益不太好，向王道富提出希望扩大合作开发区域。2007年年底，周滨以同样借口让周永康再次出面向蒋洁敏打招呼，要蒋洁敏支持周滨做好事业，将合作开发的区块进一步扩大。

    蒋洁敏又违反规定，在周滨转交的长庆油田关于申请合作印字台区块、史家湾区块的报告上签批了同意意见。通过蒋洁敏的帮助，2008年2月，周滨实际控制的陕西德淦石油科技有限公司和秋海汲清公司分别获得了尚未探明储量的印字台区块和史家湾区块的合作开发权。

    2008年初，冉新权接替王道富担任长庆油田总经理，同年七八月，周滨称印字台区块被陕西延长石油抢占了一大部分，要求另补一个区块。周滨又让其父给蒋洁敏打招呼，过了几天，蒋洁敏给冉新权打电话，要求再给周滨划拨一个区块。2009年2月，冉安排长庆油田分公司副总经理代表长庆分公司与周滨控制的秋海汲清签订了史家湾扩边区块的合作开发合同。同前面三个区块一样，合作开发前，史家湾扩边区块没有探明储量，由蒋洁敏第一个签批，再由下面领导依次签批。

    2008年5月周滨将合作开发印字台区块的德淦公司全部股权转让给了吉林天卓石油开发有限公司。此后，周滨将秋海汲清公司全部股权转让给吉林天卓。吉林天卓收购秋海汲清和德淦公司股权的收购价为600万元。2008年至2012年，周滨先后将长庆油田四个合作区块王盘山西、印字台、史家湾和史家湾扩边区块的合作开发权卖给了吉林天卓公司。

    相关财务数据显示，周滨通过股权变更的方式将秋海和德淦及四个区块的合作开发权转让给吉林天卓，共获款5.56亿，扣除投入，周滨实际获利5.4亿多元。

    2013年8月，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兼长庆油田分公司总经理冉新权、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总地质师兼勘探开发研究院院长王道富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前后两任长庆油田总经理折戟。

    周锋两块油气田获利2亿

    王永春安排下属在吉林油田分公司所属油气田区块中挑选了中洼北油田区块、农安北气田区块，2004年9月与周锋实际控制的北京宏元达公司签订合作开发合同。

    除为儿子周滨谋利之外，周永康也曾要求蒋洁敏对侄子周锋在中石油系统开展业务予以关照。

    生于1974年的周锋，比堂兄周滨小2岁，在家族内又称周峰。2004年2月，周峰以身份证名周锋，与母亲周玲英出资1000万元设立北京宏元达公司。

    按此前媒体报道，周锋的父亲周元青曾担任无锡惠山区国土局副局长，母亲周玲英在无锡商界颇有名气，其控股公司垄断江阴奥迪车销售，并与中石油旗下“昆仑能源”合作涉足液化天然气项目。

    2004年上半年，周永康应周元青夫妇要求，将周锋介绍给蒋洁敏等人认识，请蒋洁敏等支持周锋做石油方面的业务。周元青和周玲英特意安排了一场双方认识的饭局。饭桌上，周元青请求蒋洁敏关照周锋和中石油做生意，蒋洁敏当场表示没有问题。

    案件知情人告知，周锋在次日去找蒋洁敏，提出要做油田区块合作开发业务。蒋洁敏给王永春打电话，告诉他周永康侄子周锋想做吉林油田的区块f开发，请给予支持。

    王永春安排下属在吉林油田分公司所属油气田区块中挑选了中洼北油田区块(下称中洼北)、农安构造北高点气田区块(下称农安北)，2004年9月直接与周锋实际控制的北京宏元达公司签订合作开发中洼北、农安北区块合作开发合同。

    据了解，两个区块中，农安北区块没有探明储量，仅有控制储量，不符合对外合作开发条件，按规定不得合作开发。

    截至2013年10月，宏元达公司在上述油气田区块合作项目中，累计非法获利2.14亿元。

    案件知情人说，为上级办完差，王永春向蒋洁敏做了汇报，随即蒋洁敏向周永康做了汇报。

    2014年6月30日，中纪委对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兼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王永春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了立案审查。同年8月，王永春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2015年7月20日，襄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王永春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一案。2015年10月13日，王永春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

    在公布的王永春罪名中，这一行尤为醒目：“在油田合作开发上为他人谋利。2004年夏，王永春在蒋洁敏的授意下为他人开展经营活动提供帮助，致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

    新京报记者封莉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