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松潘县毛尔盖地区,山间沟壑纵横,这里活跃着一支骑警队伍,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一位巡山的民警。
9月20日,阿坝州松潘县红土乡,洪波扎西和他的队伍在山间牛棚向牧民了解当地治安情况。
洪波扎西和当地牧民聊天。
华西都市报记者跟随松潘骑警巡逻毛尔盖草原
夕阳的余晖,给毛尔盖草原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山坳平地之间,有一串长长的马蹄印,这是松潘骑警巡逻的足迹。
9月20日,正当华西都市报记者与骑警逐渐深入草场腹地时,因《荒野求生》节目被世人熟知的野外生存大师贝尔·格里尔斯,当天也低调现身阿坝,体验过独木桥、抓蛇吃蛇等野外生存挑战。
但与拥有一个强大幕后团队的贝尔相比,骑警队在这样严苛的自然条件中,显得更加艰难。巡山中,比遇到盗马贼更凶险的是沼泽暗布、饿狼潜伏,秃鹰相伴,还有石头大的冰雹突如其来,这些都可能瞬间让人畜毙命。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大雪封死去路,在冰天雪地中承受着极度寒冷、荒野寂寞和有时让人绝望的饥饿……正如队员陈明所说:“每一次巡逻都是玩命。”
面对这些绝境,凭借一口糌粑、一个睡袋、一支步枪和一匹老马,队员们继续扼守高原之上,保一方平安。今天,本报记者继续走近松潘骑警,体验他们的“荒野求生”故事。
生存
糌粑成唯一口粮吃一口管一天
9月19日清晨,毛尔盖乡飘起了冷雨。毛尔盖片区派出所门外,洪波扎西瘪了瘪嘴,“多带点衣服,这次估计里头要下雪。”
队员杜介足提着三个塑料口袋,走了过来,口袋里装的是酥油、青稞面和奶渣,“够不够,所长?”洪波扎西拨开口袋,掂了掂,点了点头。杜介足说,口袋里装的食材,是用来做糌粑的,是进山后唯一的口粮。
中午,队伍歇息。杜介足从口袋里抱出一堆柴火,生起了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各自把水壶凑近火堆取暖。杜介足取出酥油、青稞面和奶渣,用热水一和,捏出糌粑,递给每个人,十个人一口喝着马茶,一口吃着糌粑。
杜介足把一个糌粑递给记者,“尝一块嘛,这是我做的,吃一块管一天。”记者看到,糌粑形同月饼,咬下一块,嘴里全是粉末,有些油腻,难以下咽。见到记者不太适应的表情,杜介足面露尴尬,队员陈明则呵呵大笑,“上次在里面吃了你的,害我两天没吃饭嘞!”“那是因为没有热水泡,才不好下咽好不好。”杜介足急红了脸。
陈明拍了拍肩上的水壶说,草原上最要命的,其实不是饥饿,而是缺水。“如果有足够的热水,就可以泡上一壶马茶,喝下去,三天都可以不吃东西”。
狼叫
被野狼叫声环绕“该害怕的是它们”
入夜,队伍来到了毛尔盖的制高点——海拔4000多米的腊子山附近。这里云层渐散,天空被银河点亮,草原伸手不见五指。
马儿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黎全成撩开鬃毛一摸,全是汗水,向洪波扎西做出一个手势。洪波扎西点了点头,一行人来到一片低地安营扎寨。所有人在地上铺上油布,脱掉鞋子,钻进睡袋。洪波扎西叫来朗介泽仁和尤珠泽里,把马匹拴在帐篷门外可以看见的地方,所有的枪统一放在一起,两人同时守夜,每三个小时一班,防止有人趁夜偷枪偷马。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突然回荡起“呜、呜”的叫声,马儿惊恐地跺着脚,来回跳动。“是狼!”队员们拨开帐篷布,眺望远方,试图寻找狼的踪迹,可四周漆黑一片,只闻其声,不见狼影。
见到记者有点紧张,洪波扎西豪爽地一笑,“草原上狼有啥子稀罕的,它们胆小得很,害怕火,更怕人。你们把马看好就对了。”
远远的嚎叫声持续了一分钟,逐渐隐匿在风中。
对手
盗马贼生存能力强 能在荒野走数月
夜已深,洪波扎西望了一眼苍穹,随手将一堆牛粪往火堆里推了推后,低声谈起屡次交手过的盗马贼。
别看骑警有一身野外生存本领,在洪波扎西眼中,盗马贼“更加厉害”。“那些家伙出门只需要一匹马,就带糌粑和枪。饿了吃糌粑,渴了喝溪水,白天露宿山林,一个人在荒野行走数月都不是问题。”洪波扎西说,盗马贼大多是牧民出生,非常熟悉草原的环境。干上盗马的勾当,基本都是因为滥赌欠债和好逸恶劳,不愿安心放牧。
自牧区划分责任地后,牧民都把牛、马固定在自己的草场内牧放,好几天去看一次。而这些盗马贼像狼一样,埋伏在远处山坡,看哪家牛羊好下手。一旦夜深人静,他们会突然向单家独户的牧民下手。剪破牧场护网,一个人只需一根长马鞭,就能赶走几十甚至上百头牛羊。
牧民觉察后,往往会一边报警,一边自发追击。洪波扎西说,但普通牧民哪追得上这些人,得手后的盗马贼一般都选牧民不敢去的深山、沼泽地带逃离。“那些路又险又烂,连我们都不熟悉,所以每趟追击行动都很艰苦。”
休整
半路突降冰雹 打得人哇哇直叫
20日下午,马队离开腊子山,向红原县色地乡交界处进发。路上,冰雹突如其来,像钢珠般“啪啦啪啦”砸在帐篷上,躲避不及,身上犹如针刺,有人被砸得哇哇直叫。洪波扎西说:“草原上的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三个月前,一场冰雹下来,足足有乒乓球那么大,砸到人生疼,但仅十几分钟后,又恢复了蓝天白云。”
草原的夜,几近零摄氏度,风吹得衣领扑扑直响。雷隆曜把冻得通红的手指,塞进兜里,摸了许久,掏出一根烟,可打火机怎么打也不燃。
围坐在篝火旁,洪波扎西端着酥油茶,哼唱起儿时的放牛歌,队员们应声和着,一曲终了,端起马茶一饮而尽。
洪波扎西举起手表,已是晚上9点,吩咐一声“赶紧睡觉”。所有人在地上铺上油布,脱掉鞋子和外衣,钻进睡袋。不知是高原反应,还是睡袋不透气,记者久久无法入眠,感觉脊背一阵寒冷。
清晨6点,队员们准时起床。到几百米外的一条小河沟,用雪山溪水洗漱一番,手脚冻得直疼。碧空之下,朝阳和下弦月隔空辉映,一夜结霜,草地上凝出了一层浅浅的白线。记者摸摸火辣的嘴皮,不知不觉已完全干裂,再用舌头舔舐,满是血的味道。
绝境
蹲守一个星期 挖野菌子喝雪水
21日,马队巡视到色地乡交界处的一个山坳,古柏和青松密布,清泉顺着石头夹缝静静流淌。洪波扎西跳下马,从林子的泥地里,挖出了一枚菌子。“一年前的冬天,我们差点被困死在这,都是这些菌子救了我们。”
去年过年前,他们接到线报,一伙盗马贼在腊子山附近活动。他和三名队员领命奔赴,埋伏在这个山坳里,伺机抓捕。三天过去,盗马贼未见踪影,上级撤离的指令还未到达,他们决定继续守候。
一夜之间,天降鹅毛大雪,山坳来回的路被彻底封死。眼看食物已经吃光,摆在洪波扎西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不等指令撤离,或许来得及从雪域高原突围;二是继续死守,但可能陷入冻死、饿死的绝境。
“没有命令,死都要死在这里!”洪波扎西带着队员,在密林里四处寻找可以果腹之物。拨开厚厚的积雪,队员们发现了野菌子。洪波扎西从小跟随父亲采药打柴,对山里的各种植物了如指掌,眼前的野菌子刚好可以食用。他们采了一大口袋,足足吃了四天。后来,水喝光了,渴得没了力气,洪波扎西抓起地上的雪,连吞数口。
第六天,雪停了。上级派来的人也赶到了,他们才成功撤离。
寂寞
多年没回家过年 他和家隔了一片草原
所有人都睡下了,洪波扎西翻出手机。山里没信号,难道在玩游戏?当记者好奇地上前,看见他正在翻看相册,里面几乎全是儿子的照片,“一年在家的时间,扳起指头都数得清楚……娃娃,还是想嘛。”
洪波扎西,松潘县人,七年前入警,被分到了600多公里外的壤塘县。回一趟家,就得花三天。
2012年,洪波扎西结婚了。妻子在松潘县城,洪波扎西这一年被调回松潘,但在离县城41公里的高县派出所上班。繁忙的工作和遥远的路途,让夫妻见面成了奢望。两年后,洪波扎西来到毛尔盖片区派出所,这里离家更远了,回趟家要坐3个小时车。“进一次山,就是十天半个月,所以几乎三个月才回一次家。”
七天的跟踪采访结束后,洪波扎西把我们送回了茂俄山,这里离县城只有40分钟的车程。队员们怂恿说:“所长,趁这个机会回趟家吧,你又有一个多月没回去了。”洪波扎西摇了摇头:“上班时间喊我旷工,老婆都会把我打出来。”
骑警队长的荒野生存手册
长时间在高海拔、气候变化复杂的川西高原如何生存?骑警们向记者透露了他们的生存手册。
1、吃什么?
行走草原,应携带高热量、抗饥饿的“便携式”食物。糌粑是藏区多见的食物,食用一个可以好几天不吃饭;如果没有,可用压缩饼干、锅盔或者方便面替代。
如果食物耗尽,夏季时,山林里的高树上有野果可摘,河里有鱼可捞,冬季时,可采摘野生菌子。但一定要仔细辨别,可食用的菌子一般生长在清洁的草地或松树、栎树上,且颜色不鲜艳,菌盖较平,伞面平滑,菌面上无轮,下部无菌托。
2、喝什么?
如果水喝光了,可以寻找周围的高山和谷地,那里一般会找到溪流。切记,流动的活水才能饮用,有条件还是要烧开了喝。
3、迷路怎么办?
草原上阴晴不定,云雾多见。如是雾气挡了去路,请在原地耐心等待,一般雾气两个小时就会散去。
假如不慎迷路,可以通过阴山和阳山来辨别方向。一般情况下,阴山向北,多松树和灌木丛,阳山向东,草多灌木少。
4、遇狼怎么办?
草原上,狼是最常见的动物。但狼天生怕火,夜晚用火堆可以有效驱赶。(记者 余行 李天宇 摄影 杨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