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写
聪聪找到了
11月10日晚10点56分,蠡县坠井男童聪聪,在距离地面42米的井底被发现。全身蜡黄的他,随即被送上救护车,一路呼啸向西。现场救援人员矗立,村民静默、让路,现场参与救援的百辆汽车、救援设备鸣笛致意。
华北平原的风,掠过空旷的四野,发出“呜呜”的声响。漫天繁星下,救援车辆陆续撤退。聪聪的爷爷,向着车辆离去的方向,磕头、起身、再磕。
一场107个小时的生命营救,在这个初冬上演,又落幕。孩子找到了,奇迹,并没有到来。
免费的灌饼
更多的爱心人士,来到了中孟尝村。这个偏居蠡县西部的小村,已经出现了堵车。
车辆碾过的土地上,映出深深浅浅的车辙。视线再往前拉一些,一个个黑黝黝的洞口,对着天空。
这是村民打下的灌溉机井,每一口造价将近两万元。华北平原干旱少雨,农作物的灌溉,仰仗于这些暴露在田埂上,直径宽30公分的“黑洞”。
在中孟尝村的农户看来,现在打一口井,成本越来越高,动辄下到地下百米,才能钻出没有涩味的“甜水”。而当地下水干涸后,机井又迅速被废弃。覆盖着井口的灌溉机械被拆走了,只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洞口,接受风霜雨雪的侵蚀。
土地之上,更多的人在忙碌。
中午,文旭强的推车支了起来。相比较昨天,他“出摊”早了两个小时。“昨天没赶上午饭的点,今天要赶上。”文旭强平时在蠡县县城摆摊,售价5元的煎饼,他每天能卖将近60个。
这一天,文旭强带来了6盒180个鸡蛋,打算全部做成鸡蛋灌饼,送给现场的救援人员。“这个多少钱一个?”每当听到这样的提问,他一边擀面,打鸡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免费的,干活的都有。”
接力的救援
现场救援工作的一名负责人介绍,事发地原本是当地的一条泄洪河道,与白洋淀水系相连,历史上多次发生河流改道,河床与土地上下相叠,因此地质状况非常复杂。上述负责人表示,事发井口往下,胶泥层与沙土层交替出现,给救援增加了难度。
救援现场所在的地面,由于土质松软,一直比较贫瘠。在计算农业税的年代,这片土地通常以“一亩算半亩”的方式进入计算。
日月交替,阳光重新笼罩中孟尝村。这是11月10日的上午,距聪聪坠井,已超过了90个小时。现场挖掘设备不再作业,救援人员分成小组,依次下到井内。
此前两天,随着距井底越来越近,现场救援已由挖掘设备的机械化作业,转为更加精细的“大筒套小筒”,即为防止井口周围出现的塌方,先在周围设置“护壁管”,在其外围设置一个更大的“作业筒”。救援人员在作业筒内手动挖掘,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裂缝或者塌方。
挖掘机已完成了使命。这些最早赶来的救援者,仍然选择留守在现场。
10月6日中午,张小芬通过微信群,得知中孟尝村“小孩掉到井里了”,放下碗筷,叫上同为挖掘机司机的弟弟,一路风尘仆仆地出发了。当现场指挥部决定调整救援方案后,像绝大多数的挖掘机司机一样,他没有选择离开。张小芬昂着头,“这么多人看着,孩子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消防队员和专业救援队员成了主角,他们每16人为一组,轮班向井底掘进。
一场生命接力进行着。
最后的营救
11月10日入夜,救援现场被黑夜笼罩,人群散落。警戒线外的志愿者点起柴火,做好了守夜的准备。
烟雾随着风向往西飘,人们习惯性地望向西侧的家属聚集的地方,寒风中的三五黑影扎堆而立。
如果不是救护车突然亮起的车灯,这一切似乎与前几日并无区别。
晚10点30分,在警戒线内停放数日的救护车传来点火的轰隆声,很轻,但足以拧紧周围人的神经。随后,数十名特警出动,拉直警戒线,组成人墙分立两旁。救护车倒退开到坑口边上,两名医护人员站在车旁,熟练地戴上浅黄色的皮质手套。
人群围上来,几百双眼睛望向坑口,讨论着各种可能。
此前半小时,蓝天救援队队长庞治告诉记者,救援队员准备提出最后一节井壁。“目前还未发现孩子,但救援很快就会有结果。”
晚上10时38分,骚动的人群撕出一条裂缝,在特警护送下,孩子家属钻进救援现场,赵向阳第一个奔向坑边。
聪聪的外公告诉记者,这是孩子爸爸事发后第一次到达坑边,家属聚集的地方离坑口不足百米,赵向阳等了4天。
23时09分,救援现场内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一瞬间,鸣笛声响成一片。身穿制服的救援人员从坑口涌上来,紧接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跨上救护车,关门,开动。(采写/新京报记者王煜 李明 曾金秋 赵蕾 摄影/新京报记者 彭子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