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

    央广网北京12月3日消息（记者张静 孙莹）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昨天（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宣告撤销原审判决，改判聂树斌无罪。聂树斌被执行死刑21年后重获清白。

    1994年8月10日上午，康孟东向公安机关报案称其女儿康某某失踪，同日下午，在石家庄市郊区孔寨村西玉米地边发现被杂草掩埋的康某某连衣裙和内裤。第二天11时30分左右，在玉米地里发现了她的尸体。经公安机关侦查，认定康某某系被聂树斌强奸杀害。河北两级法院认定聂树斌构成故意杀人罪、强奸罪。1995年4月27日，聂树斌被执行死刑。

    2005年1月17日，另案被告人王书金自认系聂树斌案真凶。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引发社会关注。自2007年5月起，聂树斌的父母、姐姐向河北高院和多个部门提出申诉,认为聂树斌不是凶手，要求改判无罪。

    从2014年12月最高法指定山东高院复查此案，到今年6月最高法决定提审，再到今天聂树斌最终沉冤昭雪……最终改判聂树斌无罪的理由是什么？

    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

    “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今天在本庭第一法庭对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2016年12月2日上午10点，由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大法官担任审判长的五人合议庭对聂树斌案作出再审判决，认为，原判认定聂树斌犯罪的主要依据是聂树斌的有罪供述与在案其他证据印证一致。但是，综观全案，本案缺乏能够锁定聂树斌作案的客观证据。

    审判长：“原判据以定案的证据没有形成完整锁链，没有达到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也没有达到基本事实清楚、基本证据确凿的定罪要求。”

    最高法依法撤销原审判决。

    审判长：“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无罪。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左）

    听到终审判决，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嚎啕大哭。平复情绪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我很满意，我就是等的这一天，我就是要的这个结果，结果再好，毕竟我也失去儿子了，我儿子再也回不来了，我心情确实是很痛苦。结果是好的，但是这个正义来的太迟了。最高院在纠正错案上下大力度，下大决心，体现了司法改革在一步步进步，这点我体验到了。”

    宣判后，合议庭表示，后续的国家赔偿、司法救助、追责等工作将依法启动。旁听宣判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王敏远分析：“在毫无证据指向聂树斌的时候，把聂树斌列为犯罪嫌疑人，5天的审讯的东西没了，50天的证人的那些东西也没了，出勤记录表，也没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都没了，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是故意的，但是现在又是足以表明你是重大过失的，这样的重大过失又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不追责，难以说得过去。”

    宣判后，河北高院发官方微博表示，坚决服从并执行最高法院的再审判决，谨向聂树斌的父母及其亲属表达诚挚的歉意。将根据聂树斌父母提出的国家赔偿申请，及时启动国家赔偿程序，并严格依照法律的规定，依法作出赔偿决定。河北高院将汲取此案的深刻教训，并就是否存在违法审判问题及时展开调查。

    最高法在再审聂树斌案过程中发现哪些问题？改判的意义何在？审判机关从此案中应汲取哪些教训？

    不可否认，2005年1月17日，王书金自认系聂树斌案真凶，引发社会对此案的广泛关注，再审合议庭成员夏道虎分析：“再审虽然是由王书金自认真凶来启动，但是启动复查之后，不仅仅是审查这一个线索，而是对聂树斌原案的全部卷宗材料、全部的案件事实，全部的定案证据，进行综合的审查判断，依法做出复查和再审的结论。”

    再审过程中，合议庭审查了原审卷宗、河北高院和山东高院复查卷宗等百余卷；赴案发地核实了相关证据，察看了案发现场、被害人上下班路线、聂树斌被抓获地点及其所供偷衣地点，询问了部分原办案人员和相关证人；就有关尸体照片及尸检报告等证据的审查判断咨询了刑侦技术专家。发现了多处“反常”情形。

    夏道虎分析：“聂树斌被采取强制措施之后，前5天他的的讯问笔录缺失，这些没有入卷，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聂树斌的供述不全面，它的真实性、合法性就存疑；第二，从案发一直到9月28日，聂树斌认罪整整有50多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多名重要的证人证言缺失了；第三个反常，聂树斌所在车间的考勤表，这个原始证据没有了，不反常吗？”

    除了三个缺失，判决还指出三个不确认——聂树斌作案时间、作案工具花上衣的来源、被害人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不能确认。还有三个存疑——聂树斌有罪供述的真实性、合法性、有罪供述与在卷其他证据供证一致的真实性、可靠性，以及是否另有他人作案存疑。

    夏道虎：“对于有证据证实办案机关已经提取到案的证据，又失踪了，又没有合理的解释，申诉人提出来，这个证据可能是对被告人有利的，判决书予以了采纳，在这个问题上确定了一个裁判规则，对今后的裁判也具有借鉴价值。”

    此外，再审合议庭多次听取最高人民检察院意见，先后5次约谈申诉人及其代理人，全面、充分听取意见，依法保障其查阅案卷、调查取证等诉讼权利；委托代理律师李树亭告诉记者：“在山东复查阶段我们阅了20多本卷，山东高院复查阶段形成的18本卷宗、最高法立案再审合议庭调查取证形成的卷宗我也全部阅了，他们确实是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审理聂树斌案。”

    对于聂树斌案改判的意义，中国政法大学卞建林教授评价说：“首先是基本立场，不包庇、不隐瞒，努力去探寻事实真相，努力从卷宗中反映的问题探讨背后的原因。另外，程序上创新，指定异地复查，在复查的过程中又采取了公开听证，说理，特别是复查后最高法院采纳了复查的意见作出提审的决定。”

    武汉大学法学院教授莫洪宪：“在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大时代背景之下，才有了聂树斌案的改判。对冤假错案要有防范和及时纠正的机制，就要求不断完善再审制度，特别是要对解决启动再审程序难、错案纠正难的问题要得以解决。正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才有可能有今天。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是还是在今天予以实现。”

    86岁高龄的中国政法大学陈光中教授说，最高法的改判体现了疑罪从无的理念。“我认为是要载入司法史上的一个经典的案例，而且一定会具有深远的历史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