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这首最寻常不过的童谣，对34岁的张萍来说，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梦想。 4年半前，她也和这世间所有母亲一样，感受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两年前，一纸冰冷的自闭症诊断书击碎了她所有的梦想，她想不明白，五千分之一的概率，为什么就被自己碰上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她带着儿子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两年，看着年幼的儿子被针扎得像刺猬、在治疗台上死命挣扎……张萍在半年里白头。自闭症患者被称为“星星的孩子”，一人一世界，活在各自的星球独自闪烁，他们能看能听能说，却关了“窗户”闭了“门”，而张萍就像是 “窗户”和“门”外的飞蛾，一次次想冲破屏障，把里面的儿子带出来。 1600多个日日夜夜的守护，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盼望儿子可以知道，自己在这个星球并不是踽踽独行，他还有爸妈的爱。她一直在期待，儿子的那一声“妈妈”。

    在全国唯一将自闭症孩子和正常孩子融合教育的幼儿园——青岛幸福之家融合幼儿园里，张萍正一步步接近梦想。上周四是感恩节，青岛幸福之家融合幼儿园园长刘树芹的手机一次次响起，“我们每年都有孩子完成康复训练后毕业，升入普通小学，今年10个孩子毕业，短信都是毕业生家长发来的。 ”对还在园的100名自闭症孩子的家长来说，孩子顺利毕业是他们最大的期望。

     冰冷的诊断书

    让妈妈的世界塌了

    对周围视而不见，在静音屏蔽中，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心理活动无人知晓，4岁半的男孩壮壮就是这样一名自闭症儿童。昨日下午，在青岛幸福之家融合幼儿园里，记者见到了壮壮和他的妈妈张萍。 “壮壮一两岁时，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回忆起那时，张萍的眼睛里现出光彩。张萍一家来自临沂，她原是镇上的幼儿园老师，丈夫打零工，住着新房小有积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2010年壮壮出生，张萍被巨大的幸福感笼罩。

    “壮壮两岁时，别人叫他他不理人，到处乱跑，我感觉他可能和别的孩子不同。 ”身为幼儿园老师，张萍对孩子的行为很敏感，丈夫却认为她过度担忧，家里老人甚至觉得这是孙子活泼好动。 2013年春节过后，他们带着壮壮去医院检查，确诊为自闭症。在张萍和丈夫的世界里，天塌了！

    半年没照镜子

    抬头一看满头白发

    正常的生活完全被打乱。 “病急乱投医”的张萍和丈夫，开始了漫长又痛苦的治疗之路。“做过针灸、推拿、高压氧、脑循环，打过营养针，孩子又哭又闹。不用说别的，针灸时满头扎针像个刺猬，孩子哪能受得了。看着他遭罪，我在一旁跟着哭。 ”2013年，张萍带壮壮住进一家专门康复机构，这里全是行为异常的孩子和憔悴的家长，住院1年花了10万元。

    每天早上8点，张萍就抱着壮壮，开始做治疗，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钟，午饭时间壮壮睡一会儿，张萍就胡乱吃几口孩子的剩饭，瘦小的她抱着孩子楼上楼下跑，每天都是一头汗，治疗项目一样接一样，但效果却甚微。

    本来体重偏轻的壮壮，住院期间还掉了几斤，而针灸带来抵抗力下降的副作用，也让张萍很是焦急。 “那半年的时间，根本就没照过镜子，半年后一次回家，我抬头一看镜子，前面的头发全白了。 ”严重的失眠也折磨着这个母亲。

    幼儿园接纳他

    卖掉房子离开故乡

    听说青岛有家幼儿园，提供正常孩子与自闭症孩子的融合教育，她和丈夫当即卖掉老家房子，辗转来青。 “幼儿园让自闭症儿童在正常小伙伴的带动下学习模仿，逐渐激发孩子的社会性。 ”园长刘树芹说，自闭症在世界范围内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医治，唯一有效的做法是及时发现并干预。

    入园1个多月以来，刘树芹见证着张萍和壮壮的变化，“大人孩子都放松、快乐了不少”。壮壮一点一滴的进步，都令张萍感到欣慰无比。“壮壮现在集体感提高了，走路排队，不推小朋友，上课注意力提高了。”这些普通孩子都能做到的事，在张萍看来却格外珍贵，张萍说，壮壮喜欢音乐，爱唱歌跳舞，学的歌词他都能一字不差地唱出来。孩子微小的变化，是张萍的希望所在，支撑着她一直坚持。

    不想天天进步

    要相信半年能进步

    从临沂来青，壮壮一家举目无亲，住在幼儿园附近的出租房内，为了节省房租，和另一户自闭症孩子一家合租，共同平摊每月1200元的费用。屋里没有天然气，没有暖气。张萍的丈夫每天四处打工，坐几小时的公交车去崂山，给人卸货、维修。 “为了给孩子治疗，前后花了20多万，现在家里还有七八万元欠款。 ”壮壮早上6点多醒来，晚上9点多才睡。每天15个小时盯着儿子，张萍一刻不能懈怠。 “我是急性子，而面对自闭症孩子需要很大耐心。着急失望时，只能自我安慰，‘不要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要和孩子的过去比’‘不要想着天天有进步，要相信半年能进步’。”张萍说，在历经崩溃的心理后，自己和丈夫慢慢调节心态。

    看见温暖阳光

    大家庭里感受关爱

    在幼儿园里，张萍只是自闭症儿童家长中的一员。幼儿园走廊里、教室里，都有沉默的父母和爷爷奶奶，脸上都笼罩着一种说不清的无望。走廊里，一个胖男孩发起脾气不去厕所，一旁的爷爷和老师使足了劲儿都拖不动他。随着年岁增长，孩子体重也在增加，家长力气不够，照看他们，明显变得更加费力。

    融合幼儿园学费已是低廉的“白菜价”，然而对于许多经济拮据的家庭而言，仍感到压力巨大。 “我专门给老师们说过，每天午饭时的饭菜，如果孩子们吃不完，能给家长的都给家长吃，但很多家长只吃馒头、咸菜，顿顿这样，苦自己也不委屈孩子。 ”刘树芹说，每次看到家长们的午饭，她都想落泪。对于像张萍这样来自外地的困难家庭，幼儿园给他们减免部分学费和餐费，有意愿的家长还可以从事助教工作，抵消部分学费。

    自闭症的干预和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家长爱心、耐心和陪伴，促成“奇迹”出现。在治疗中，陪伴教育非常重要，园里的100名普通孩子和自闭症孩子们结成了“对子”，是他们的小小“治疗师”，对于这些孩子的家长，张萍他们既羡慕又感激。刘树芹说，对于这些普通孩子的家长来说，他们愿意放手让孩子去帮助自闭症孩子，本身就值得尊重。记者采访普通孩子家长时，一名妈妈说，女儿与自闭症小朋友结对子，竟让女儿变得独立、有责任感。

    幼儿园的56名老师也同样在为孩子们的康复做出努力。在训练室里，记者注意到，每个老师的声音都格外洪亮，面部表情特别夸张。只有老师自己显得活力满满，才能把自闭症孩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们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关注自闭症儿童家庭，给予他们一点暖和光。（青岛晚报/掌上青岛/青网记者 王晓雨 实习生 刘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