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切要从一封信说起。

    “亲爱的兴隆路城管中队的叔叔、阿姨们，你们好！我是蕾蕾。我现在小学毕业回到了家乡，马上要上初一啦。我很想你们……”

    这是6月份一封由山东临沂寄到市北区兴隆路街道城管执法中队的信，写信的孩子叫蕾蕾，她的妈妈高治云曾经是青岛这座城市中众多游商浮贩中的一员。

    这里城管与小商贩之间的“拉锯战”

    大约在七八年前，高治云从临沂老家来到青岛，在人员流动密集的四方长途汽车站周边摆摊卖煎饼果子。和很多同行一样，从摆摊那天起，高治云便因占路经营等问题，经常性地与城管们打交道。汽车站周边对环境治理难度大，为了保障正常的社会秩序，城市管理者会定期清理周边的违规经营行为，但与他人不同的是，多数违法违规经营的人员遇见城管执法，会配合城管的工作，而高治云永远是其中最敢“顶牛”的一位——任城管队员们怎么劝说，她总是“岿然不动”。

    2013年年中，分管四方长途汽车站周边城市秩序的市北区兴隆路街道城管执法中队进行了重新调整，新的城管队员们在进行工作交接时，便从“前辈”那里听说了高治云的大名，“前同事们说高治云非常难做工作，可以算是影响车站周边秩序的‘钉子户’了。”执法中队队员李路顺告诉记者。

    工作交接没过多久，兴隆路城管队员李琦便见识了高治云的厉害——在一次例行巡查工作中，汽车站周边的经营者见他来巡查，都能主动纠正违规行为，只有高治云给他撂下一句“我们家生活困难，除非你们养我，否则我就要在这摆摊！”李琦见高治云对城管工作有着强烈的抵抗情绪，知道即便采取强制措施也未必取得想要的效果，于是开始向队里汇报，商讨对策。

    与高治云之间的沟通是一个长期过程。最初，城管队员们总是在高治云摆摊时跟她随意聊天，甚至帮她支摊、收摊。一来二往之中，高治云对城管们的对抗情绪慢慢缓和，城管们在她和周围摊贩、环卫工、汽车站工作人员的话语中，也渐渐了解到高治云的家庭状况：几年前与丈夫离异后，高治云独自抚养女儿蕾蕾，经济收入全部依靠卖煎饼果子。而且由于胳膊脱臼没有及时治疗，高治云的一只手臂落下严重病根，家庭生活确实困难。

    城管队员们还了解到，与遇到城管执法时的“蛮横”态度相比，高治云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温暖的人。“汽车站工作人员和周围的商贩都和我们反映过，高治云经常帮助别人。她多次资助钱包丢失的乘客，帮他们买回家的车票；捡到车票，总是主动交给汽车站帮着找失主；还帮助一对外地贫困老两口找工作……”听到这些故事，城管们也对高治云肃然起敬。

    小蕾蕾惊恐的眼神刺痛了城管们的心

    高治云与城管关系的转折点发生在2013年的冬天。

    在一个寒冷的清早，城管联合多部门对汽车站周边秩序进行综合执法，当十名工作人员开着两辆执法车辆来到高治云摊位前时，他们看到了躲在高治云身旁的蕾蕾。“小姑娘上学前帮妈妈出摊，见到我们一群城管执法队员，脸上流露出非常惊慌、害怕神情。而且大冷天的，穿得有些脏脏的，站在风中瑟瑟发抖，让我们这些当爸爸的人看了心里非常心疼。”蕾蕾惊恐的眼神刺痛了很多已经为人父母的城管队员的心，兴隆路城管执法中队中队长张珂当即决定，为了避免伤害蕾蕾幼小的心灵，特事特办，立即停止针对高治云的综合执法工作。

    回到队里，经过全体城管队员的讨论，一场捐助高治云家庭的行动开始了。“全部21名同事不是捐款，就是捐物，希望能帮帮她们家。”李路顺告诉记者，从2013年到2016年，兴隆路城管执法中队对小蕾蕾家的正式捐助有两次，还有不少同事经常为蕾蕾买水果或学习用品。“帮助她们家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有利于开展工作，而是为人父母的我们真心心疼蕾蕾这孩子”。

    除了物质上的帮助，城管队员们觉得更重要的是帮助恢复蕾蕾心灵上的创伤。“蕾蕾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缺少父爱，而且由于生活贫困，她一年四季穿的衣服只有几件，但小姑娘很懂事，有时候学校要交学杂费，她怕妈妈为难，都不敢跟妈妈说。”李路顺告诉记者，一开始接触小蕾蕾时，她看城管的眼神非常怯弱，有些自卑。为了温暖孩子的心灵，城管们经常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周六周日到城管中队里玩。“周末值班的队员有时候会辅导她功课、有时候教她打乒乓球，中午就跟我们一起吃食堂，队里图书室里的书，也让她随便借阅。有时在蕾蕾学校周边时巡查时，遇到她放学，也顺道把她接到队里辅导一下功课，或者吃个晚饭，这也能让她在同学面前‘长长脸’。”

    李路顺说，多年以来，城管队员们一直在探索新的柔性执法方式，“执法过程中遇到孩子、残疾人、老年人等特殊人群，我们会考虑到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在执法过程中，为避免误导社会舆论，他们只没收违规经营工具，食品、商品都是用带着装好，让小商贩们自己带回；首次没收的违规经营工具，在经营者写下守规经营保证书的情况下，可免交罚款领回……

    在纠正高治云占路经营的行为中，兴隆路中队还多次帮她联系免费市场摊位或酒店服务员工作，“联系市场摊位可能离蕾蕾学校比较近，她怕同学们笑话蕾蕾，没有去；服务员的工作也因为她胳膊问题，无法胜任。不过在我们真心的交流过程中，后来高治云已经配合工作。”

    从拒不服从管理到逢人便夸城管

    高治云告诉记者，自己的性格比较“拧”，加之此前电视上或者别人口中的城管给她留下了负面刻板印象，所以一开始与城管打交道时，她比较蛮横。但即便如此，城管队员在每次执法工作中，仍然是“大姐、大姐”地叫着，很有礼貌，时间长了，她感觉这城管也不是传说中的那副面孔。

    “兴隆路城管为我们娘俩做了这么多，让我真的觉得自己在青岛有了依靠！”高治云说，一次一位城管队员跟她说如果孩子生病或有个急事，她在青岛无亲无故的，可以直接给城管们打电话，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帮着她解决。“这句话真的把我感动哭了。”后来有天早上蕾蕾发烧严重，高治云第一时间想到兴隆路的城管朋友们，一个电话，他们就自己开车赶来，把蕾蕾送到诊所打针。

    因为这些温暖，高治云渐渐认识到自己的占路经营行为确实错了。对待城管的态度上也从拒不服从管理到守规经营，再到逢人便夸兴隆路城管们的好。遇到交通阻塞城管不能及时赶到汽车站，只要给高治云打个电话，她就能帮着规范周边商户的经营行为。

    让高治云更加欣喜的是女儿蕾蕾的变化。“她比原先更加懂事了。每次我晚上收摊回家，蕾蕾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跟我说，有这么多善良的叔叔阿姨们爱护着她，她也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能对得起这些爱心。”

    从小缺少父爱的蕾蕾，也把城管叔叔们当成了自己的爸爸。“她虽然没有当面叫过，但每当别人笑话她没有爸爸时，她都会说：‘谁说我没有爸爸，我的城管叔叔们都是我的爸爸！还有那么多叔叔阿姨们爱我呢！’”高治云告诉记者。

    6月份，因为要回老家上初中，高治云和女儿离开了青岛。回到临沂没多久，蕾蕾便告诉她想给“城管爸爸”们写封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她写了啥”。记者电话采访高治云的前一天，蕾蕾写给城管爸爸们的第二封信也寄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