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新闻网独家】
(记者 李丽涛 宁冠宇 孙志文)
3月11日上午10点,当30岁的聪聪(化名)被顺利推出手术室时,他的妻子敏敏(化名)正被送入手术室,交汇之时,聪聪轻松地朝敏敏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这对聋哑夫妻或许听不见彼此,却早已将爱意刻进每一次对视的涟漪里。
中午12点,当两人都陆续回到病房时,这两场持续一上午的人工耳蜗植入手术,不仅改写了聪聪夫妇的人生剧本,更成为国家人工耳蜗集采政策在青岛落地后的第一声“春雷”。
据中国残联统计,我国现有约2780多万听力障碍者,而每年新增先天性耳聋患儿达3万名。在这场静默的战役里,价格曾是最坚固的冰墙:过去20年间,单侧人工耳蜗植入费用高达15-30万元。而今,随着集采政策将价格“腰斩”至4万元,无数被按下静音键的生命,终于等到了解冻的春天。
重击:被按下静音键的三十年
聪聪的童年记忆,是一部没有配乐的默片。时针拨回1996年,两岁的聪聪因为迟迟不开口说话,让父母很是焦急,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是先天感音神经性耳聋,本应是充满欢声笑语的成长之路,却被无情截断,先天重度耳聋的聪聪被隔绝在有声世界之外。“他总趴在窗台上看邻居小孩放学,却听不见自己的名字。”母亲回忆时仍止不住哽咽。
此后漫长的28年中,助听器成为他与外界建立微弱联系的唯一纽带。他与父母的交流,只能依赖艰难辨认的口型和简单的手势,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被寂静淹没。在无声的世界里,聪聪学会了坚强。看着父亲为了他的治疗没日没夜地打拼,母亲在家操持家务、默默流泪,懂事的聪聪把对声音的渴望深埋心底。尽管青春叛逆期,那句对爸爸喊出的“还我耳朵”饱含了委屈与不甘,但更多时候,他懂事得让人心疼。
出身农村的聪聪,深知家庭的不易,十几岁就决定出来打拼,只身一人来到青岛,学缝纫、学理发,成年后进过工厂、摆过小摊,如今也在青岛运营起自己的店铺。在无声的世界里,聪聪努力绽放自己的光芒。
2021年聪聪与同为聋哑人的敏敏组建家庭后,做了一件让医生惊叹的事:他们拿出了一大半积蓄去做了基因检测。“绝不能让孩子重复我们的命运。”敏敏的手语坚定如铁。当得知女儿完全健康时,夫妻俩在诊室相拥而泣,他们用科学斩断了聋哑的锁链,却始终跨不过另一道坎:想要真正听见女儿笑声的渴望,被二三十万元的天价人工耳蜗阻隔在现实之外。
破冰:集采春风润无声
转机出现在2025年3月3日。随着国家医保局人工耳蜗集采项目在山东落地,青岛市医疗保障局医药价格和采购处处长李浩的手机成了“热线”:“5个厂家中标产品平均降价75%,患者平均负担从20万降至4万!”
随着集采政策的进一步普及,一直关注着人工耳蜗价格的聪聪父母也很快得知了消息,立即建议聪聪和敏敏去接受手术。原来,聪聪双耳听力损失达110分贝以上,哪怕换了4副助听器都形同虚设。集采政策公布后,原本需要全家举债的手术,现在用积蓄就能实现。
3月9日,在家人的陪伴下,聪聪和敏敏满怀期待与紧张地住进山东大学齐鲁医院(青岛)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中心病房。两天后,聪聪和敏敏先后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台上,当硬币大小的植入体被精准嵌入耳蜗,这对特殊夫妻将同时“听”见春天。
当天负责手术的主刀医生是山东大学齐鲁医院(青岛)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中心副主任兼耳科主任宋忠义,当他宣布手术顺利结束时,一家人喜极而泣。多年来,人工耳蜗高昂的价格,让无数像聪聪这样的家庭望而却步。如今集采政策的落地,成为照亮他们生活的曙光。“以往青岛市每年接受植入手术的患者数量仅有40人左右,如今价格降低,预计受益患者数量将大幅增长,为更多听障家庭带来改变命运的可能。”李浩感叹。
重启:无声夫妻获新“声”
病房里,看着做完手术回来的爸爸妈妈,两岁多的女儿兴奋地在病房里蹦蹦跳跳,这个小生命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周围弥漫的喜悦与希望。
看着面带笑容的一家人,作为主刀医生,宋忠义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宋忠义在门诊上见过太多像聪聪一样的患者,他们在无声世界里徘徊多年,因为高昂的治疗费用,只能把对声音的渴望深埋心底,如今这份希望终于照进现实。人工耳蜗集采政策,不仅是一项医疗政策的成功实践,更是无数听障人士及其家庭的希望之光。
集采政策发布后,宋忠义第一时间拿出了积压多年的患者病历,一个个拨打电话介绍最新的集采政策。“医院积极宣传着最新集采政策,目前已登记了三十余位患者,接下来将根据患者情况安排手术治疗。”宋忠义边说边翻动着登记簿,名单上有想听见孙子学语的老年人,有渴望重返讲台的中年教师,每个名字都藏着被时代照亮的微光。
病房里,头上缠着层层纱布的聪聪在写字板上缓缓写下来几行字。“感谢青岛,感谢山东,我爱你中国。”四周后,聪聪和敏敏将迎来人工耳蜗的第一次开机,这是他们期盼已久的时刻,也是新生活的开始。
当政策的暖流消融了价格坚冰,当医学的星光点亮了寂静长夜,这个春天,无数被按下暂停键的人生,正和漫山遍野的连翘花一起,绽放出生命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