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7日,云南昭通盐津县庙坝镇。人们正在麻将馆打麻将。新京报记者尹亚飞 摄
抓赌
一位资深赌民把这些年当地警察与赌场老板之间的侦查与反侦查,比作“猫鼠游戏”。
6月19日,记者试图进入大赌场一探究竟,一位资深牌友连忙摆手,别想了,现在生人根本没可能进去。
知情人说,这两年,大赌场曾被端过两次。但每次又死灰复燃。
警察杨军(化名)曾亲历过其中一次抓赌。
2012年,警方侦查获知,两天后大赌场将转移到庙坝镇某村的一个山头。
这是赌场老板选场子的经验:要在深山密林处,但要有大路,方便进车。
杨军说,场子周围遍布十多个眼线。在每个路口,至少有两个明哨、一个暗哨。
假如把明哨抓了,暗哨会打电话给老板,让其迅速撤离。
那一次,杨军与同事提前两天踩点,躲在附近的农户家里。等赌局开始了,他们先控制明哨、暗哨,再冲进去控制了场子。
他还记得那天赌场内的场景:
房间内熙熙攘攘四五十号人,收缴的现金不下三十万,场内弥漫着散不去的烟味,有入迷者,直到警察走到身边才反应过来。
从那之后,进入赌场的程序变得尤其繁琐。
一位资深牌友对剥洋葱介绍,首先需要给赌场老板打电话预约,要是第一次去,必须要有熟人推荐,以证身份“安全”;坐上微型面包车,在山脚下接受哨兵盘查,“什么都要问,相当仔细”;通过盘查后,换乘另一辆车,上山;经过第三次盘查,最后进入赌场。
知情人说,虽然赌场被端过两次,但宋丽一直安然无恙,在风声过后又迅速重开。
随着艾汪全等人背上赌债、杀人骗赔的案件爆出,警方受到了来自各方的指责。
农贸市场一位摊主抱怨,有时市场里扑克摊子开得太大,她打电话报警,警察从不出现。
一位庙坝镇派出所的警察认为,这种质疑对他们而言并不公平。
虽然常有人电话举报,但镇上的牌局输赢不过数千,太小,抓了不好处理。
而大赌场,都在大山深处。山高路远,把风严密,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马上转移。
“要抓,太难了”,他说。
杀人
在电影《盲井》里,杀人者杀的是从车站物色来的陌生人。而在庙坝,杀人者最先下手的对象,是自己的丈夫和哥哥。
民政村45岁的李连翠,在镇上因为两件事而闻名。一是爱赌,二是杀了亲哥哥李连均。
李连翠的女儿陈联说,舅舅李连均是个“可怜人”,他40多岁了还单身,穷,又老实巴交的,有时没地方去了,就借住在李连翠家里。
2013年,李连均死在新疆哈密的一座煤矿。是李连翠送他去的。
一个月后,李连翠自己独自回了家,哥哥死了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
直到警方来抓人,目击者说,她没有反抗,神色平静。
女儿陈联觉得,如果不是迷上打“马车”,李连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6月17日,19岁的陈联独守着空荡荡的三层小楼。她的母亲进了监狱,父亲一个月前刚刚去世。
陈联记得妈妈一直爱赌。2008年,李连翠与丈夫到河北张家口的煤矿打工,因为她在矿上打牌惹了纠纷,丈夫被人打到半身不遂。
矿主赔了一笔钱,家里本打算指着这笔钱修房子,结果李连翠又把钱输到不剩多少,修房子只好借了钱。
陈联不知道李连翠究竟欠了多少债,她只知道,那债,是用舅舅的命还的。
红碧村的范厚友与李连均有着相同的命运。他们都大龄、单身,被认为是老实人。
2013年,离婚多年的范厚友与邻村的宋述群领了证。
他希望能和宋述群过上热乎日子,对宋述群几乎有求必应。
宋述群让他去矿上打工,他就一起去了。
再往后的发展就是范厚友死于陕西省白水县南桥煤矿“矿难”。宋述群分到了12万。
范厚友还有个孩子,叫范贤银。父亲失踪后,14岁的小范找宋述群问父亲的下落。
“不知道”,宋述群说。那时候,她正在用这12万装修自己的二层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