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很多农村的劳动力选择到城市里打工就业,甚至在城市里定居。
农村里闲置的房屋逐渐多了起来,这些农村闲置资产怎么办呢?
4月的北京,乍暖还寒,雪后的延庆山区,祥和而宁静。
刘斌堡乡下虎叫村的亲子手工坊里,却十分热闹。村里的老师正在教来自北京城里的孩子们制作青团。今天晚上他们还要住在下虎叫村的民宿“山楂小院”。
下虎叫村的山楂小院,共有6个独立的农家小院对外经营民宿。32岁的孙培,是山楂小院项目的负责人。她已经在下虎叫村驻守了将近三年。直到现在,孙培依然清楚记得第一次来到下虎叫村时的情景。
隐居乡里山楂小院项目经理孙培:开车一路到了这个村子,然后每往村子靠近一下,我都感觉心里面颤一下,感觉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尤其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我下车的那一刻,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村子像睡着一样。
当年的下虎叫村,是北京的低收入村,全村60多户100多名村民,常年在村里居住的只有五六十名老人。闲置的老宅,留守的老人,让孙培他们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拿闲置的老宅,做一下农家院。经过反复沟通运作,2015年年底,山楂小院一号院诞生了。
孙培:一经推出,一下子就火爆了,入住率非常高,直到现在,一号院的入住率是最高的,基本上最高的时候,一个月能接待28批客人。
一号院大受欢迎,让原本怀疑观望的村民终于有了信心。此后,村里先后有了六家乡村民宿。
今天是下虎叫村乡村旅游合作社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分红。村支书张有旺挨个点名,合作社成员现场签字领钱。村民时连山2016年入的合作社,入了20股,今天拿了两千元,心里挺高兴。
2016年底,随着山楂小院的诞生,下虎叫村成立了乡村旅游合作社。一年多的时间,合作社就有了第一笔盈利。
实际上,下虎叫村的农家小院,和传统的农家乐已经有所区别。6个农家小院集中管理,专业的公司负责运营,统一标准,既避免了传统农家乐松散经营、无序竞争的弊端,还可以节约运营成本,形成集群效应。
孙培:我们是用公司化的理念,来管理这些老宅,它不同于个人做,个人做的话他单枪匹马,而且他的客流引流,还有包括管理、运营都存在很多弊端,不专业,我们是通过专业化的公司,体系化的管理,来把这些老宅经营起来的。
开完分红会,村支书张有旺还是照例到各小院去看看。山楂小院6号院原来是村支书张有旺家闲置20年的老房,看到孙培他们经营的四个农村小院做得风生水起,于是2017年他自己也把老宅改成了民宿,交给孙培的团队运营管理。
张有旺:每个节假日都是爆满的,平时的入住率也在50%以上。
尝到甜头的村支书张有旺想让更多村民富起来,于是决定以村旅游合作社为投资主体,由孙培公司做担保,从银行贷款,再改造5个民宿小院。
张有旺:2017年旅游行业盈利五万块钱左右,因为刚开业,种植合作社盈利在两万块钱左右,预计2018年旅游行业,收入利润达到20万左右。
40多套闲置老宅统一改造农民拿到20年租金
下虎叫村通过合作社流转,公司运营,吸引短途游的客人,获得了不菲的收益。而在北京怀柔的另一个村子,除了有短期的租客,一些城里人已经在村里长期住了下来。
吃过早饭,隋大爷就在小院的菜园里忙活起来。浇水、松土,二三十平米的小菜园,是隋大爷重要的活动场地。韭菜、大蒜、油麦菜,小菜园面积不大,却被隋大爷打理得井井有条。隋大爷今年75岁,原来一直在山东生活,儿子在北京工作。去年4月,为了照顾孙子,就和老伴一同来到北京。可北京城里的生活,隋大爷却难以适应。
去年7月,隋大爷的儿子在北京怀柔的田仙峪村给隋大爷租下了这个农家小院,隋大爷这才安顿下来。
北京市怀柔区田仙峪村国奥乡居租户隋大爷:一来到这,就踏实了,好像到了家一样。
隋大爷居住的这个老宅子,是四十多年前建造的。屋外窗棱上斑驳的木纹,屋顶深灰色的老瓦,都记录着这所老宅的历史,屋子里面,现代装修,焕然一新。
隋大爷:平时就是我自己在这个地方,星期六、星期天老伴就过来了,她带着孩子过来,儿子也过来。
隋大爷告诉记者,去年儿子帮他租下了这个小院,租期五年。现在自己住在这个小院里,就像住在童年的农村里一样,舒心踏实。
虽然才住了半年多的时间,隋大爷已经决定就在田仙峪村的这个农家小院里安家养老。
隋大爷居住的小院,是田仙峪村前几年打造的乡村民宿“国奥乡居”中的一个,目前对外经营的33套农宅里,长租客人有12户。
国奥颐悦田仙峪(北京)养老投资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王道华:一个月、半年、五年、十年、二十年,这种租的方式,在确保产权归村民和村集体所有的情况下,城市的居民也能享受到,这种绿水青山的生活,美丽的乡村生活。我觉得这个从制度设计上来讲,确实做了一个创新。
这天下午,田仙峪村的民宿“国奥乡居”,迎来了今年开春后第一批客人。
田仙峪村是位于北京箭扣长城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天气渐暖,国奥乡居的30多个农家小院,也进入一年里的销售旺季。国奥乡居的每个小院都是利用村里闲置的老房子改造成的,看起来古拙质朴。
北京市怀柔区田仙峪村国奥乡居接待中心工作人员:两居室比较便宜点,七八百元左右住一晚,五居室大概5000多一晚,合着一个房间一千块钱,节假日会高一点,五居室,大概到7000元左右。
别看价格不菲,小院住宿还十分火爆,尤其是周末和节假日都要提前好几周才能订上房间。
看起来热闹的田仙峪村,几年前却是另外一幅模样。田仙峪村共有290多户,其中五六十户村民的老房子常年闲置。年久失修的老宅,连同留守在村庄的老人一起,在岁月流逝中逐渐老去。然而一切都在4年前发生了改变。
2014年,田仙峪村成立了农宅合作社,将村里的四十多套闲置老宅全部租给北京一家公司集中改造,发展乡村旅游民宿。村民一次性获得了20年的租金收入,闲置的老宅还得以改造翻新,村庄的面貌很快发生了变化。
王道华是田仙峪村国奥乡居的负责人。现在田仙峪的农家院正在进行二期改造升级,这些老宅大多数都有四十多年的历史。
王道华:我们是尽可能采取修旧如旧的方式,把这种传统的,有历史文化的和有村里味道的东西,最大程度地保留下来,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对房间内部进行一个装修改造。
目前,田仙峪村已经改造了33套闲置农宅,二期还将改造十几套。一座座沉睡的老宅被重新唤醒,而当地村民的生活也在发生改变。
早上八点钟,村民陈明洁就赶到村里的民宿餐厅,开始一天的工作。
北京市怀柔区渤海镇田仙峪村村民陈明洁:先搞卫生,让客人来了有一个干净的环境。
今年38岁的陈明洁,是田仙峪村的村民,已经在国奥乡居工作将近三年。每个月,他可以拿到2500元的工资。去年,陈明洁还把自己家里的三间老房租给了国奥开发民宿。
北京市怀柔区渤海镇田仙峪村村民陈明杰:一间房5000元一年,一个院子20年一次性付清30万,20年以后还是归我们的,它只是20年的使用权,不是买卖、就是租。
村民彭素华家的四间老房,也租给了国奥公司,一次性获得40万元的租金。她平时也在国奥乡居的餐厅里上班,看着自己的老房子装修改造得这么好,在家门口就能上班,彭素华感觉开心而满足。
王道华:现在一共盘活了41个院落,村民一共获得了2300万元左右的一次性租金收入,我们还雇佣了村里18个村民。
民宿经营遇到政策难题行业标准亟待完善
在北京,越来越多的闲置农宅正在被改造成精品民宿。但在改造中,民宿经营者们也遇到了一些难题。
北京市密云区古北口镇北台村,一座历史悠久的小村庄。2014年,在村支书李海龙的带领下,北台村成立了全国第一家农宅合作社,村里的27套闲置农房流转到了合作社,准备打造成精品民宿。
北台乡居管家赵亚芹:胆瓶、座钟都是过去的老物件,这一晚上是1680元的,住四五个人都行。
由于靠近旅游景点古北水镇,每到周末,过来休闲度假的游客络绎不绝。可是最近,村支书李海龙却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北京市密云区古北口镇北台村党支部书记李海龙:遇到的困难就是下一步装修资金的来源,就是你还有二十几套,用这六套挣这几十万,去背那几十户的流转金,所以再加上平时的开支,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原来,北台村的农宅合作社没有外来公司进入,完全依靠村集体进行投资建设。合作社总共从村民那里流转了27套闲置农宅,但由于资金不足,改造完成对外营业的只有6套,剩下的21套不但改造缓慢,每年还要支付给村民十几万元的租金。村支书李海龙想去银行贷款,却几次无功而返。
李海龙:合作社不一样,农宅产权是村民的,而你只是流转到合作社了,这样你不能用人家的房产去做抵押,这就是遇到的最大困难。
原来,北台村合作社从村民流转过来的农宅,实际是租用了农宅的使用权,农宅的产权仍然属于农户。根据2016年我国公布的《农民住房财产权抵押贷款试点暂行办法》规定,在不改变宅基地所有权性质的前提下,以农民住房所有权及所占宅基地使用权作为抵押、由银行业金融机构向符合条件的农民住房所有人发放贷款。按照这个政策,合作社没有办法向银行申请贷款,因此资金问题成了困扰合作社发展的最大难题。
李海龙:再陆续滚动地装修下一套院的话,三年才能装修一套院,所以就是时间拖得越长,我们的资金应该说负担越重。
这天一早,李海龙决定再去古北口镇政府一趟,协调合作社贷款的事。为了农宅合作社的事,李海龙来过这里很多次。一进屋,李海龙就跟镇里的分管领导,讲起了自己的难处。
北京市密云区古北口镇副镇长王晓辉:区旅游委有一个政策,就是跟北京银行合作,有一个五年的贴息贷款,是针对农宅,合作社还是针对老百姓的,同时也和旅游委进行了沟通,原来最开始的政策是直接对农户,因为北台农宅合作社是全国第一家农宅合作社,也想积极跟旅游委沟通,也想希望北京银行对农宅进行一个整体打包。
听到有银行愿意贷款,李海龙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实际上,在乡村民宿发展中,除了资金问题,统一的行业标准和管理规范的缺失,正成为民宿经营者们越来越大的困扰。
隐居乡里山楂小院项目经理孙培:民宿这样的项目是一个非标产品,它不能归结为酒店或旅店业,但它又不同于普通的农家院,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遇到一些政策上的壁垒。
传统的农家乐大多由农户在自有农宅里独立经营,而孙培他们经营的山楂小院,由公司集中管理,提供类似于精品酒店的服务。而国家对于酒店经营,在工商登记、消防、食药监、公安、环保等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
孙培:比如说环保,我们村里没有排水系统,就要自己挖化粪池,这一点就跟环保是直接冲突的,它要求我们必须要有大型的污水处理设备,这在一个农村是很难实现的,所以只能用传统的挖化粪池的方式,来解决排水的问题。
环保难以达标,消防验收同样无法符合酒店标准。根据消防法规定,宾馆酒店应配备自动喷水灭火系统,但是对于乡村民宿,这几乎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王道华:不像整体酒店,是一个整体建筑,所有东西全都做了,在民宅上改造,做一个喷洒淋系统,基本就可以定义,这个东西就不要做了,因为村里的市政条件肯定是没有城市里好,要每一个院落拉一个管道做这种喷淋,确实也做不到。
北京市密云区古北口镇长期分管旅游的副镇长王晓辉认为,正是由于缺乏统一的行业标准和管理规范,合理利用农村闲置资产受到了很多限制。
北京市密云区古北口镇副镇长王晓辉:其实民宿比较接近于旅游企业的标准了,但它又不完全是旅游企业那么规范,可能一大批想投入到民宿这个行业里来,不管是个人还是企业,积极性其实挺高了,但是,可能有方方面面的顾虑,限制了他们,也限制了我们的一些发展,每个村都有好多闲置的资源和资产,没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创新唤醒闲置农房
北京部分农村发展民宿,盘活了闲置农房,唤醒了闲置资产,让农民增加了收入。其中有两条经验值得借鉴。一是通过合作社的组织方式将分散农房集中起来统一经营管理,提高了资产的利用效率和服务水平;二是,通过引入社会资本、开辟融资渠道,解决了民宿发展中的资金难题。
当然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农村民宿发展后还面临着一些难题,而这些难题已经受到中央的关注。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对利用闲置农房发展民宿、养老等项目,研究出台消防、特种行业经营等领域便利市场准入、加强事中、事后监管的管理办法。”我们相信,在这些利好政策的激励下,农村民宿一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