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1+1》2014年2月10日完成台本
——弃婴岛,不能一弃了之!
解说:
安全岛一设立,弃婴数量便激增。这不是安全岛设立的初衷,但却是福利机构必须面对的结果。
广州市福利院工作人员:
他走后三分钟内我们要下来,拍一个相片,病情不是很好,我们医生马上打120,送到外面(医院)去。
解说:
被遗弃的孩子中有刚出生的婴儿,也有5、6岁的孩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病残在身。
(父母)不是忍心抛弃,但是在没有能力包括照顾他。
解说:
安全岛是降低弃婴死亡的最后屏障,但不是父母放弃孩子的理由。
法治广东研究中心主任 宋儒亮:
有一些是因为疾病的,你作为为人父母你必须履行社会职责的。
解说:
《新闻1+1》今日关注弃婴岛,不能一弃了之!
评论员 董倩:
各位晚上好,欢迎您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
在节目开始之前,我们要播报一条最新的消息:在刚刚结束的短道速滑男子1500米的决赛中,中国运动员韩天宇获得了银牌,这是中国体育代表团在索契冬奥会上获得的第一枚奖牌。此外另一位中国运动员陈德全他是取得了第五名的成绩。
回到我们今天的节目中来。从1月28日开始,这是年之前的腊月的二十八,广州市社会福利院起用了他们的弃婴岛。当天晚上他们就等到了第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从那一天开始到正月初八,这10天的时间,他们一共是收到了33名弃婴,而我们的记者今天去那里采访的时候,发现这个数字又有了新的更替,已经变成了51个,那今天我们就来关注弃婴问题。
解说:
500元红包,这是春节期间一个妈妈给自己孩子最后的礼物。虎毒不吃子,今天遗弃骨肉如同用刀削骨,医生说我儿的病情无药要可治,留在家中会导致更大的家庭悲剧。这是一个落款为没有资格为人父的人留下的纸条。这些纸条记录着父母的复杂心情,在团聚的春节,这51个孩子,被父母放在广州新起动的婴儿安全岛。
广州市儿童福利院院长 徐久:
绝大部分都有纸条,纸条都是诉说自己如何困难,我们的安全岛里头已经收了51名孩子。应该说都是有病的,除了一个有一个早产儿之外,另外还有三名孩子因为超龄了,6岁以上因为我们就转到救助站了。最小的刚出生三天,最大的6岁多,广州婴儿安全岛启动不到半月,已经接受了51个孩子,除了一个早产儿,其他都身患重病,脑瘫、兔唇以及先天性心脏病,唐氏综合症等,有一个5岁的孩子患有脑瘫,被遗弃后,情绪紧张,不停的呼叫妈妈,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福利院的护士不停的帮他做肢体按摩。
徐久:
5岁孩子虽然他是脑瘫,但是我从他的眼神来看的话,他的智力应该是可以的,不会差到完全什么都不懂事的这种,进来以后天天喊他的妈妈。
解说:
蓝天白云的天花板,星星月亮的装饰,保温设备,紫外线灯定期消毒,这个温暖的小屋,是广州首个婴儿安全岛。今年1月28日启用,安全岛小屋没有摄像头,但有红外线感应,一旦有人进入安全岛,福利院的保安的工作人员就会前往查看。
广州市儿童福利院义务科副科长 张宗红:
他走后三分钟内(我们)过来,留意(附近)监控的动态,有没有其他人再进去,对孩子伤害。
解说:
广州福利院介绍说在设立安全岛之前,最极端的情况出现在2007年五一黄金周期间,福利院期间接收了28个弃婴,而今年春节安全岛接收的人数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徐久:
这个孩子数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我们压力最大的,我们感觉还是孩子的照顾、喂养,我们工作人员长期以来面临严重不足的问题。
解说:
广州市社会福利院本就床位紧张,现有约一千张床位,但已收留多达2100多名的的弃童。很多孩子不得不送到寄养家庭托管。徐院长说,之前福利院也出现过一些父母回心转意接走孩子的情况,但从安全岛收留的这51个孩子的父母,至今没有任何的线索。
徐久:
这孩子哪怕透露一点点信息,如果查实了以后,我们通过公安和家长联系,一起把孩子送回他家。只要是有一个孩子,这个家长决定要抛弃他,我们只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孩子照顾好,孩子的生命至上。
解说:
在广州的婴儿安全岛门前,贴着一份福利院孤残儿童亲笔书写的心声,“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真的忍心抛弃我吗?”
评论员:
福利院从起用到今天13天的时间,这13天正好是覆盖住传统的春节,正是正喜庆的时候,全家团聚的时候,但是有51个孩子,被他们的父母遗弃到弃婴岛。真是让人心理百感交集。我们不防分析一下,这51个孩子都是一个什么样的构成:
首先从性别上,男孩子32个,女孩子19个,这样一种因素,这样的这种构成,就打破了以前我们认为是要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重要的遗弃因素,是很重要的遗弃因素,看来这并不成立。
从年龄上来看,一个月以下的孩子是15个人,一月龄到一岁的孩子是16人,这个是最多,一岁以下的孩子加起来是31个。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1-6岁有17个。1-6岁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已经和他们的父母有了很深的交流,有了很深的依赖感,这个时候孩子是最需要他们的父母的,尤其是身体有重度病症残疾的孩子,更需要他们父母的照顾,可是这个时候的孩子如果被遗弃的话,恐怕这样心灵上的伤口永远不会痊愈,会伴随他们一生。父母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呢?再来看,6岁以上的孩子有三个,这个年龄段已经超出了弃婴岛市所接受年龄的范围了,他们已经被转移到了其他的福利机构。
安全岛实际上它是一个给孩子们提供最后的、可以说诺亚方舟的地方。它应该是社会文明的体现,是对人类的这种生命尊严的一种体现。但是反过来看,它又是一个悖论,如果安全岛可以接受父母遗弃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又等于默认了遗弃这样一种行为,我们就要看为什么有那么多父母,他们就忍心遗弃自己的孩子呢?我们继续关注。
解说:
广州设个婴儿安全岛接收的51名儿童,基本都身患重病,其中一岁以下,就占了大多数,共计31名。
徐久:
我们现在这51名孩子,都是有病的孩子,病得程度应该都是比较重的。
解说:
据徐院长介绍,在这51名儿童中患有脑瘫、先天愚型的占了三分之二。和广州类似,各地婴儿安全岛起用以来,大部分被家庭遗弃的婴儿都患有各种重症。2014年1月5日凌晨四点多,设立五天的厦门安全岛,收到了第一名弃婴。这是一名近两岁的弃婴,身上穿的干净暖和,手指甲被修建的整整齐齐,纸条上还备注了导尿管口要清洗,看得出来,这是个被细心照顾的孩子,然而她也是一个不幸的孩子。她虽然智商正常,但出患有脑积水外,还患颈胸腰椎管内室管膜瘤,现在腰部以下瘫痪,纸条上还说,为了孩子的病家里花费了30多万医疗费,实在无力继续承担。2014年1月12日,设立一个多月的贵州市婴儿安全岛收到了第四个弃婴,婴儿被放在一个背篓里,旁边有一个装了婴儿衣物等日常用品的手提袋,所有关于婴儿的信息,只有塞在婴儿衣服领口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出生2013年正月二十五,平安幸福。”纸条是从一个烟盒上撕下来的,被发现时,小婴儿一直发着高烧。
石家庄市社会福利院院长 韩金红:
现在我们接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重度残疾的孩子。很少有这种健康的或者是轻残的。现在主要是脑瘫、先天愚型,和一些肢体或者器官缺失这种情况。
解说:
河北石家庄福利院设立了我国首个婴儿安全岛。两年半来,这里已经接收了180多个孩子,而90%都是重度残疾。这样的疾病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负担可想而知。
南京是社会儿童福利院院长 朱洪:
我们从这些孩子进来以后的穿着以及抱被啊、棉衣啊、鞋子啊,以及带来的一些随身的物品,我们看了一下子,基本上还是家庭确实是很困难的家庭,都是手工制作的衣服,从这个角度能看出来。
解说:
对于很多这样的困难家庭来说,把婴儿送到弃婴岛并不是他们的初衷。
徐久:
基本上我们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在大医院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就是至少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医疗,包括家长写的条上有病的诊断,我想这个家长不是医生写不出来那个东西的,这个病名都写的很准确,这个孩子的病可能没法治疗,或者治疗需要很多钱的时候,最后他可能决定放弃。
解说:
有这样的一群儿童和家庭存在,他们不应该单单是这些家庭需要面对的问题。
朱洪:
只要我们政府保障体系跟上去,还有我们的一些政府的相关部门还有爱心人士的介入,我想残疾重病的孩子会在社会大家庭的温暖下,(被遗弃的)孩子越来越少。
评论员:
民政部是从去年7月,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试点婴儿岛的推广。现在有河北、天津、江苏、陕西、贵州、福建、内蒙和黑龙江,建立了婴儿安全岛的试点。我们通过刚才短片中提及广州的还有河北石家庄的弃婴岛,来看一看他们都是什么样的构成。
首先看广州市福利院他们目前收置的51个孩子里面,病情应该是脑瘫、唐氏综合症,占到了绝大多数三分之二。像唇腭裂、蚕豆病占三分之一。石家庄是90%是重度残疾这里面主要包括脑瘫、先天畸形,还有一些肢体或者器官的缺失,得了重病的孩子,残疾的孩子,他们应该得到父母更加周到、细致的呵护,但是父母不要他们了,这是为什么?接下来我们就连线一下北京师范大学公益研究员的王振耀院长,王院长,我也曾经采访过石家庄市弃婴岛的创立人,他也是福利院的院长韩金红,为什么这些家长会这样做,他说有的时候真的不是说这个孩子的家长不爱孩子,而且由于他们太爱孩子,他们想给孩子找一条生路,所以才把孩子放到了弃婴岛,那么换句话说可能他们意识到我们国家有什么样的问题,叫做“不弃不管,一弃全管”,所以他们把孩子放到弃婴岛,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北京师范大学公益研究院院长 王振耀:
首先我要说的是,非常感谢我的这些老同事们,民政系统同志做的努力,它先做了一个最人道的设施来关爱孩子,关爱生命。但另外一方面,必须说暴露出我们国家在儿童福利制度建设方面存在的重大缺陷,这个制度涉及谁家生了重残儿童,没有一套系列的保障制度,福利制度来提供出来,谁家有重病的孩子,完全是由他们自家来负担,一旦要报销从目前这一套体制下是相当艰难。
评论员:
王院长,所谓的“不弃不管,一弃全管”这八个字,如果家里面有了这样一个重度残疾的孩子的话,如果用家庭自己来抚养大,所有的费用都是由自己承担的,各级的涉及到的一些其他的这个地方不会给他们救济是这样吗?
王振耀:
是这样的,给的救济会很少。如果这个家庭条件有一些中等收入进不到低保标准。我遇到的一些家长,知道从政府那得不到政府的低保方面的福利,家长问的时候,让我心里面暗暗落泪,我现在都70了,我80,我百年之后,我的孩子怎么办,谁来管?我当时作为司长,我心里就知道这个制度是将来改,是一定要改的。
评论员:
如果说在抚养这个家里面的重度残疾的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政府有适度的津贴,可能福利院的压力也不会这么大,家庭也不会做出这么两难的选择。
王振耀:
其实两个方面可以促成这种现象的缓解,或者大大缓解。从全世界的经验,包括我们国家的一些城市,像北京、上海、天津包括深圳、成都,有的地方的经验,第一给儿童能不能有上一个大病医疗保险,或者是叫大病的互助金,不管怎么,儿童类的专门给一个。一般像北京、上海的经验,一个人一年100块钱,家长出50,政府拿50,就解决了。像北京前两年就可以一年报销到17万,家长遇到这样的孩子,医疗费用不要太担心,就能让家里面很好的呵护儿童。第二个方面,如果这些孩子是重残、长期需要得到照料,应该给一定的津贴、补贴,这样的话,它能有持续的体制性的保障,财力的支持,这样能够很好的解决家长的后顾之忧,也能让孩子得到很好的照料。
评论员:
王院长,我在想这个问题,既然民政部既然在全国各地都在陆续开展弃婴岛的试点,那换句话说,钱可能并不是考虑在内的首先的问题,既然可以开一系列的弃婴岛,也要花大量的钱,同样有没有可能把这些钱花在需要津贴的家庭身上是有一个先后,还是说来这者可以去同步去做?
王振耀:
其实两者是可以同步启动,从国际社会,甚至在计划经济条件下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把大量的钱花在家里面。不然的话,整个全社会,政府花的钱越来越多。但是仅仅看到的是弃婴岛,大家想没有想过,这些孩子如果能够救活,如果他要长大,一直持续的是脑瘫,他们是几百个人在一块,上千个人在一块,对于政府来说,投入更多,照料的工作量更大,但是照料的效果比起家庭也更差。
评论员:
钱是不是问题。
王振耀:
应该尽量的把这些钱给家庭,同样的资金换一种花法会更人道,给孩子照料的更周到。
评论员:
您很简短的回答我,钱是不是问题现在。
王振耀:
钱不是问题,就像五年前就可以做孤残的儿童的养育津贴一样。这些钱从试点,或者是从一些地方像上海做十多年来情况来看都不是大问题。
评论员:
好的,谢谢王院长。刚才我们是从政府救助的角度在看待弃婴岛的这个问题,接下来我们从家庭的角度,刚才我们说到有些家庭,有些父母是因为爱没有办法才遗弃,但是也有一些家庭一些父母他们是由于自私,由于太为自己考虑而遗弃,面对他们又该怎么办?
南京市社会而福利院副院长 刘悦川:
就是有外省市的家长把甚至于开着车把孩子往这送。因为抛弃弃婴,就是遗弃孩子毕竟是违法的一件事情,经过周围老百姓的劝导,有些家长还是把孩子领回去了。
解说:
当南京市社会儿童福利院成为国内城市弃婴岛建设的先行者时,他们一定不曾想到,随着媒体的报道,竟让很多人选择从外地开车将弃婴送到这里。
朱洪:
车牌号码,我们是有一些登记的,(弃婴)这个毕竟是违法行为,我们有义务去劝退他,讲一些政策,讲一些刑法方面的知识,让他尽量(把孩子)带回去。我们曾经收到一封信,从这个广州深圳过来的信,信上面的内容大概是他开车过来的,但是开车的并不是他家里人,是他的朋友,然后他现在比较内疚,但是他的孩子确是(病)得很重。
解说:
尽管朱洪院长对外地开车前来弃婴的家庭表达理解,但他仍不得不承认,却有被遗弃的孩子,完全可以被家庭抚养。
朱洪:
也不排除大概有五分之一完全可以在家庭。比如说唇腭裂,唇腭裂这种病是肯定好的,完全是没有多大的生活影响的。还有一些比如说比较轻的心理障碍的,它不影响他的正常的生活,但是有一些家长还是不配合的。
解说:
而朱洪院长也同我们讲到了一个6岁的弃儿的案例,这个案例当中,似乎我们也能读出弃儿所在家庭的矛盾和挣扎。
朱洪:
我们统计一下,我们最大的6岁,我们发现两个大一点的孩子,感觉他有明显的肥胖症,而且智力有问题,不知道吃饭,不知道简单的对话。
记者:
这样的孩子可以不可以在父母身边生活呢?
朱洪:
应该说的话,这些孩子完全可以在身边长大。
记者:
孩子其实已经很大了,可以想见其实父母最开始还是想想把他养大。
朱洪:
现在6岁的孩子,应该是这样子,如果不然的话,早就扔了。
记者:
像这么大的孩子,送到这里来,他父母留下一些什么样的信件或者一些信息,来说明他们为什么把这些大的孩子丢掉吗?
朱洪:
一般的不留下任何信息。
评论员:
我们手里有这样一个数字,民政部2004年的调查,现在儿童在福利院的人数每年是以44%的速度在增长。而分析这里面被遗弃的是占到总数的90%其余的占到是10%。那么把孩子放到了安全岛或者福利院这种行为本身是不是已经触及到了法律,我们接下来听法律工作者的看法。
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执行主任 张雪梅:
遗弃孩子在安全岛构不构成遗弃罪,在社会上也确实有争议。我认为应该区分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如果这个父母确实没有抚养能力,没有经济能力,这种情况下他将孩子送到安全岛,他的主观目的也是希望孩子得到继续存活和治疗,我认为可以不作为犯罪去处理,但是如果说他确实有经济能力,但是他却拒绝履行抚养义务,将孩子送到安全岛,那么这种情况,可以列为是遗弃犯罪处理。当然实践当中确实存在一个困境,即使构成遗弃罪,往往遗弃罪对侦查难度比较大,很难能够侦查到遗弃人的基本的情况,基本信息。这样就会导致对行为人他的责任追究,会陷入困境当中去。
评论员:
听完了专家的介绍之后,现实的困境是即便是我们能够认定父母这样做是触犯了法律,但是也很难找到父母到底是谁,面对这样的困境又该怎么样,王院长刚才也说了,到底是无奈而为之,还是说有意而为之,这个界限怎么去界定,换句话说,当我们从外界,从政府的角度去看,怎么这关注这个家庭之外,家庭自身又应该怎么去做?
王振耀:
我非常同意张主任的意见。我们首先从关爱孩子出发,应该说家庭如果犯了遗弃孩子的罪,应该得到一定的谴责,应该得到一定的处置,但是更应该做的是我们的体制,我们的政府,包括我们的社会各界,包括我们的基层社区和医院能够建立起来链条,避免这些家庭犯遗弃罪,让他们有条件来继续实施他们对孩子的关爱,这是非常重要的。
评论员:
好的,非常感谢王院长,我们从卫计委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在今年6月底以前,要在全国的范围启动城乡居民大病保险的工作,儿童是这个群体里面最弱势的群体,我们希望儿童的大病保险能够先行,并且能够及早的覆盖。
好,这就是本期节目,感谢您的收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