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春晚”他潸然泪下,过年后回到佛山南海区九江派出所主动投案
歌声响起,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耳边反复唱着:“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听着,听着,眼泪就涌出来。
这是第四个除夕,抢劫后潜逃的阿灼独自守在电视机前。春晚舞台上展示“30年父女合影”一页一页翻过,戳中了他的泪点。
6平方米大的出租屋,充满男人的哭声,一张简陋的床陪着他。从小到大,他没这么哭过。
他想起贫困的家,残疾的父亲,劳苦的母亲。从小到大,家里没有一张全家福照片。
感动,让他有了勇气,挣脱害怕和逃避。回去吧,自首。再不回,爸妈就老了。
羊城晚报记者 王晓云 通讯员 吴学军 王永和
无知:
“想弄点钱花”
读完初三,阿灼就进了工厂。
他不喜欢读书,想赚钱。在佛山,同村的伙伴和他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他更加急于摆脱现状。
为什么呢?
从记事开始,阿灼整天看到父亲在喝酒。父亲一条腿残疾,没工作,脾气不好,总是骂母亲。
他责怪父亲,心疼母亲。母亲太辛苦,打零工养家糊口,养鸡、帮人扫地、到市场卖菜,一个月几百块。
小时候,村里人笑他爸是瘸子,他二话不说,拿起砖头砸过去。其实他理解父亲,这是借酒消愁。每次父亲骂母亲,他选择逃避,默默走开。
打工的生活不轻松。
每天打杂,跟车,运水泥,累了一天,吃完就睡。发点钱,阿灼就和朋友上网聊天。
又想赚钱,又吃不了苦。每次打工,他都坚持不到两三个月。日子一天天混着。
当朋友提议去抢,阿灼没有拒绝。
2010年7月21日晚上,阿灼和阿杰、阿均、阿开在村里的球场边商量。“他们说打工赚不了钱,抢得快,我觉得对。”
一口答应的同时,他没把这事当犯罪,“我不是坏人,就是弄点钱花。”
抢劫:
向两女网友下手
早上起床后,小隽(受害人,化名)细心打扮一番,拉着同学小甜(受害人,化名)去车站。
阿杰是小隽的网友,约好今天见面。
7月22日中午,天挺热。两个女孩从茂名市赶到佛山市高明区的车站,满头汗,肚子也饿了。
同时,4名男孩也赶路。阿均开车,从佛山南海区西樵镇出发,经过九江镇时先把阿灼和阿开放下。
来到高明车站,阿杰叫女孩们坐在车后排,自己坐在副驾驶位置。“我叫了两名朋友,带你们去吃饭。”
车子开回九江镇,阿灼和阿开上车,分别拉开左右车门,坐在两名女孩旁边。
小隽和小甜没多想:“只觉得不好意思,一下子见到4名男的。”
也许是紧张,阿灼在车上没说话,显得格外含蓄。
一路上,阿均都在暗中观察。按照计划,原本是让阿灼和阿开两人事先找好“下手”的地方,没找到,只好继续开车。
到工业园附近,阿均发现那儿挺僻静,将车掉头停好。
这是一个信号。
坐在两旁的阿灼和阿开扼住女孩的手臂和脖子,动手了。小隽和小甜惊呆,聊得来的网友竟然变脸,在车上无力地喊着“抢东西啦!”
四周没人听到。4名男的共抢走一挂包,里面有一台白色苹果牌手机、身份证、两把雨伞、小甜的户口簿,现金91.5元。
得手后,他们把小隽和小甜推下车,回到村里。
手机卖了150元,4名朋友到小卖部买些花生、可乐,花了。
逃避:
为生存甘干粗重活
犯事后,他两天没出门。一天下午正在睡觉,警察来了,问他是否认识阿开。
警察走后,他越来越怕。逃吧。
匆忙离开时,阿灼只带上两件衣服,但是他特意拿了张母亲的红底大头照。
无数个夜晚,想家,尤其是妈妈,就看看照片。
路上,他给妈妈打电话,说自己外出打工。母亲正在给工厂扫地,顾不上多问,嘱咐他:“好好干,别得罪人,要吃苦”。这一别,就是近4年。
如果不是经历这件事,阿灼恐怕还不会“长大”。
为了生存,无论多苦、多累、多廉价的活儿,他都干。他还学着做饭,米加多少水,菜放多少盐,不会做不能问人,煮得焦了烂了咸了,再难吃都要咽下。
去年,阿灼在广州一个批发市场帮人拉平板车,因为老实肯干,老板很喜欢,有活都先叫他做。一个月下来能赚3千元,自己用1000元,其余全攒下来给母亲。
今年春节前,广东多日寒冷,阿灼给爸妈买了套保暖裤,这是他第一次“爱的表达”。
除夕夜,他窝在出租屋里看春晚。演到《时间都去哪儿了》,他忍不住痛哭。
他走到珠江边,两岸灯火通明。
父亲残疾的腿,母亲粗糙的双手,在他脑海里萦绕。他知道这么多年,不但没照顾父母,还连累他们天天为自己担惊受怕。每逢佳节,有家不敢回,心里不知多难受。
慢慢地,他有了勇气。2月17日,阿灼乘车回到佛山南海区九江派出所,主动投案自首。
3月28日,他在看守所向羊城晚报记者一次次感叹:这几年不知道怎么过的。对他是一种身心折磨,对父母则是望眼欲穿、无望等待的煎熬。
“好想喝一口妈妈煲的汤,好想照一张全家福。”阿灼说出了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