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生称他当时就被“控制”在这扇门里两道铁门后的“双规室”。
目前张春生仍在继续“逃亡”。
南都记者逃跑近一个月后,法官张春生辗转多地去了北方,他住在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小旅馆里,几十元钱就可以过一晚。等到早上,他很早就出门了,坐着公交车在城市里乱转。到晚上七八点钟,他再找一家浴池,洗漱、睡觉。年关将至,张春生依旧沿袭着他的逃跑风格:在一个城市只停留很短的时间,基本不坐火车和飞机,不停更换手机号码。焦急地等待着蒙城县的消息,希望事情能很快有个结果。去年12月24日早晨,张春生从蒙城县纪委的“双规室”里跑了出来,开始了他口中的“逃亡”生活。
张春生是安徽省蒙城县人民法院的一名法官,审判委员会委员。去年12月,蒙城县纪委对他展开了调查。他声称自己被关在“双规室”里6天,纪委办案人员要求他交待材料。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精神很紧张,担心遭遇更严厉的情况,才有了上述的逃跑举动。不过蒙城县纪委既不认为对张春生实施了“双规”,也不认为他“逃跑”,官方使用的措辞是“擅自出走”。
不管怎样,张的行为使他本人和蒙城县纪委陷入到微妙的处境之中: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移交检察院立案,蒙城官方没法对张进行追逃。对于张春生来讲,在法律上他是个自由人,但他不得不选择“逃跑”,回到蒙城就意味着要重新接受纪委调查。
逃离“双规室”自称遭遇几日不眠不休式轮流问话
接到蒙城县纪委找他谈话的通知后,张春生没有在指定的时间赶到纪委,他先去了一趟省会合肥,目的是去找关系,希望能托人说情。
这一天是2013年12月17日。张春生告诉南都记者,他听说过“双规”期间一些干部的遭遇,其中包括他认识的前同事。去年,温州还发生了於其一“双规”期间死亡的事情。当纪委要求张春生去接受调查时,他感觉到了紧张。
合肥之行没能改变他被调查的命运。因为担心被人说成是“畏罪潜逃”,当晚他回到蒙城,第二天一早就去法院见了领导,表示愿意到纪委接受调查。
张春生认为自己没什么问题,顶多是违纪。法院的领导示意他安心,让他向组织如实交待。来到纪委大院后,蒙城县纪委书记孙同林在办公室里见到了张。
孙同林向南都记者证实,他要张春生有什么问题交待什么问题。张春生也回忆,孙要他实事求是,争取宽大处理。
蒙城县的“双规”地点设在纪委的院内,进入大院后,右侧一排楼房的一楼走廊里隔出一道铁门,上面贴着字条: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张春生被带进铁门,里面还有一道铁门,然后他进入写着“双规室”字样的屋子。他回忆称房间很小,不足10平方米。墙上包裹着海绵,地上摆放着一张石凳和一张长方形桌子。里面没有床,有一个洗手间。
摄像头对准着他。纪委的办案人员把一支笔和纸放在他的桌子上,要求他坐在凳子上,不许乱动。
根据他的说法,纪委人员让他自己考虑,把任职以来的情况都写一下。这让他感到为难。
张春生1988年毕业于安徽省司法学校,被分配到了法院系统,他先是担任蒙城县法院的书记员,1994年成为助理审判员,1995年负责房地产审判庭的工作,等到1997年法院的执行庭庭长“出问题”后,他1999年被正式任命为执行庭的庭长。
在法院系统浸淫多年后,他提出退出执行庭的工作,现在成为审委会委员,工会主席。
多年的法院执行庭期间的经历,让他经手不少案子。这些案子成为纪委关注的焦点。
张春生回忆,办案人员分为4组,每组两人,24小时几乎不间断对他进行问话。看守的人员8人,也同样交替轮班。问话的方式基本类似:先“上政治课”,然后让他交待问题。
张春生说,在调查期间办案人员不停让他写材料。他写了一些材料后,被要求交待更多内容。轮流问话使他不能睡觉,也不许随便乱动,坚持了几天后,他觉得自己没有正常的思维了,只能按照要求反反复复写材料。
他声称交待了三四十万元的经济问题。按照他对南都记者的说法,这些多数是编的,纪委不可能找到当事人进一步调查。
但他承认,其中三四笔收钱的经历是存在的,每笔一万元左右不等,这些钱多是2002年前收的,并在当时退给了当事人。
最近的一次退钱经历是有人把钱塞到他的办公室,案件的当事人是他同学的亲戚。这起案件使当事人追回了镇政府的欠款。
他否认自己在这个案子中起了作用,并称当时给法院的纪检组长打了电话,在法院一名同事的见证下退了钱。这次退钱的事实得到了法院一名工作人员的证实。
当被要求交待更多材料时,他觉得坚持不住了,感到害怕,自称甚至受到过“坐老虎凳”的威胁,空调也关了。于是他准备“逃跑”。他先是观察过窗户,发现窗户有铁栏杆,不可能跑出去。因此开始寻找其他办法。
去年12月24日早晨,在里面6天后,他发现了一个机会:一个看守闭着眼睛打瞌睡,另一个看守不知去向。这时候因为工作人员进出,两道铁门也都打开了。他说,他当时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犹豫,迅速推开门,跑出了纪委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