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患者在省城某精神疾病医院内走动。(资料片)本报记者　邱志强　摄

    目前,精神疾病已成为我国严重的公共卫生和社会问题,仅自7月份以来,北京、杭州等地就发生多起精神病人持刀行凶事件。但是,在精神疾病患者增加的同时,相应的专业医护人员数量却难以跟上。

    记者调查发现,我省青岛市重度精神疾病患者总数约8.27万人,精神科医生却不到300个,医患比高达1:276。而在精神科医生巨大缺口的背后,是他们工作风险高、社会认可低和待遇跟不上的现实。

    费力申请两编制,却只来一个医生

    “从前这个点离不开身,今天算是早的。”7月30日中午12点半,王冠军看完最后一名患者,终于可以从座位上起来走动一下了。

    王冠军原在青岛市精神卫生中心工作,调任青岛市立医院副院长后,多年积累的老病号和慕名而来的新病号随他而来。一上午没有休息的5个小时里,他看了20多名患者,分给每个患者的时间不超过15分钟。

    其实,分给每个患者的时间少也是无奈的选择,候诊的病人太多,科室里却只有他和另外一名医生。今年好不容易申请到两个医生编制,最终只招来一名医生。

    精神科医生的缺失已成为普遍现象。

    根据青岛市精神卫生中心的调查,青岛市精神疾病发病率为17.36%。按青岛市800万常住人口计算,精神疾病患者总数约130万人,其中重度精神病患者8.27万人。这些重度病人大多终身患病,需要专业医院治疗,其他精神疾病患者也需要精神科医生的问诊和疏导。”青岛市精神卫生中心医务科主任张永东说。

    但2006年青岛市精神卫生发展摸底显示,青岛市9家精神卫生专业医疗机构共有精神科医生235人。7年时间过去,精神科医生增加幅度却很少,医生最多的青岛市精神卫生中心,医生从68人增长到74人,总数上青岛目前的精神科医生仍不超过300人,重度精神疾病医患比高达1:276。

    被精神病患者打伤是常事

    这几天,青岛市精神卫生中心针对全院医护人员做了“精神科医护人员工作压力”的调查。精神五科的男护士——27岁的李振长刚把调查表交上。

    李振长的右手背上,有一道长约三厘米的伤疤,再撸起左边的袖子,胳膊上露出一道咬痕。一次一名新住院的狂躁病患者发病,李振长按医生要求从患者身后对其进行约束,却没有防住患者突然低头在他胳膊上用力咬了一口,因为忙着照顾患者,李振长甚至没有意识到胳膊已经被咬,等到觉察时,已经过了打破伤风的时效。

    青岛市精神卫生中心医生郑占杰至今记得,12年前,在一名患者家中,他被手拿菜刀和铁棍的患者满屋追着跑,幸亏周围的人制服患者,他才没受伤。5年前,一名女同事在安抚精神病患者时,被患者突然拿着碎玻璃划破右脸,伤口有四五厘米长,脸上至今留着疤。

    在精神科医生看来,身体上的创伤可以愈合,但社会对精神科医生的偏见,让他们非常失落。

    “需快速诊断,外面已排起了队”

    精神疾病患者要么不轻易说出内心想法,要么说一通又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病症。王冠军需要快速找到病人倾诉的切入口,好让咨询能解决问题,而不是漫无目的地聊天。

    7月30日,心理门诊诊室内,一名神情木然的女患者坐在王冠军面前,家属称女患者总是感觉很饿,一天能吃上十几顿饭,情绪一直低落。诊断了几分钟,女患者基本不说话,焦急的家属向王冠军描述起女患者的一些状况。“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女患者突然又说话了,王冠军抓住女患者开口的机会,详细聊了20余分钟,给她开了些抗抑郁的药。

    女患者走后,进来了一名32岁的男青年,看到王冠军,他从身上摸出一个本子,上面记着他要问医生的问题。男子曾做过脑肿瘤摘除手术,之后一直觉得“自己记性不好了”,越觉得自己记性不好,心理负担越大,还不敢告诉妻子。“小伙子,你要看自己得到什么,而不是失去了什么,你还有个好老婆啊。”王冠军看病时需要快速找到症结,这样才能节约时间,因为外面的病号已经排起了队。

    听了一上午病人倾诉苦恼,王冠军突然变得非常安静,没了和病人交流时的健谈。他告诉记者,“每天和这么多人聊完天,不说话就是最好的休息。”

    创收能力低,没人愿意报考

    刘春文是青大医学院精神科专业副教授,同时他还在青医附院坐诊。刘春文说,在目前医院的考评体制下,一个科室只有完成规定的任务额度,医生的奖金才有保证。因为创收能力低,综合医院的精神科室经常完不成任务。记者了解到,门诊上的精神科医生主要以咨询为主,目前咨询40分钟规定收费15元,有其他状况再开药。

    精神科医生面临的高压、高危、低收入的现状,也影响到了学校里的学生。今年夏天,青大医学院精神卫生专业的研究生小赵开始实习了,之前曾在青岛市精神卫生中心实习的见闻,让她有点后悔选择精神卫生专业。

    虽然知道社会上对精神科医生有歧视,但身边有朋友得上精神疾病的痛苦经历,让小赵想要了解一下精神世界的秘密。但在青岛精神卫生中心实习期间,她发现精神科医生的收入并不高。

    青大医学院每年招收精神卫生专业硕士生6到7名,导师和学生配比基本为1:1,今年专业差一个没招满。在医学院其他学科里,1:1的师生比非常少见。

    王冠军说,青大医学院开设精神卫生专业仅有5年,国内的精神卫生发展较晚,这也是精神科医生短缺的原因之一。张永东则表示,编制的限制也造成了并不是医院想进多少精神科医生就能进。